沈大山用力咽下了一大口唾沫。他挪動(dòng)腳步,朝著打飯的長隊(duì)尾部走去,眼睛卻一刻也舍不得從春娘身上移開。
等他排到近前,灶火清晰地照在他臉上時(shí),那份癡迷更加無所遁形了。
何氏抬頭看見兒子那直勾勾的眼神,老臉一沉,狠狠剜了沈大山一下,帶著警告。
沈大山這才一個(gè)激靈,猛地收回目光,慌亂地垂下大腦袋,盯著自己的鞋面。
“打……打飯。”他不敢再看春娘,只把小木牌捏得咯吱作響遞過去。
何氏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故意沒像往常一樣給他一大碗肉,而是隨意舀了點(diǎn)菜糊糊蓋在碗底飯上。
就在這時(shí),灶臺后響起一個(gè)輕柔的聲音,讓沈大山差點(diǎn)把碗摔了。
“何嬸兒,”是春娘的聲音,恢復(fù)了往日的溫婉,又多了些輕松,“天黑了。妞妞自己在木屋里,我去把妞妞帶過來行不行?不耽誤事,讓她在角落里坐一小會(huì)兒就好,等我忙完一起回……”
何氏沒等春娘說完,手中大勺“咣”一聲重重敲在鍋沿邊,聲音洪亮蓋過了食堂所有嘈雜:“那還用說,趕緊去,把妞妞帶過來?!?/p>
她的聲音里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熟稔,“小丫頭一個(gè)人鎖在屋里像什么話,趕緊抱過來,等會(huì)鍋里油渣煸好了,給她撈一碗?!?/p>
這話說出來,何氏自己都覺得燙嘴。
尤其是“抱”字,讓她心頭別別扭扭地跳了一下。
可看著春娘那雙終于有了點(diǎn)活氣的眼睛,再看看角落里那裝鴕鳥的兒子一瞬間又支棱起來的耳朵尖……罷了罷了。
春娘明顯一怔,隨即眼底泛起感激的波光?!鞍?!”她脆生生應(yīng)了,這才低著頭快步穿過打飯的人群,鉆進(jìn)了門外肆虐的大雪里。
沈大山像截傻木頭一樣杵在原地,那門被春娘掀開又落下,灌進(jìn)來一股冷風(fēng),外面風(fēng)雪呼號的聲音清晰地傳進(jìn)來。
那蠻牛似的胸膛起伏得更加劇烈,里面的心仿佛要破腔而出。
“大哥”沈桃桃在后面推了他一把,才把他從猶豫里喚回神,“愣著干啥,還不快去!”
沈大山猛地一跺腳,把手里那碗剛打的飯塞到沈桃桃手里,悶頭攆著春娘的身影沖了出去。
風(fēng)雪更大了。
鵝毛般的雪片抽打在臉上生疼,視線一片模糊。剛踩出的腳印轉(zhuǎn)瞬就被覆蓋。
春娘將妞妞裹緊在懷里,她也幾乎把臉埋進(jìn)衣領(lǐng)里,弓著背,頂著風(fēng),在及小腿深的雪地里艱難跋涉。
她家離食堂隔了幾排木屋,平日里幾步路,此刻在怒號的風(fēng)雪里卻顯得格外漫長。
她心中急切,步子不由得加快。
腳下突然一滑!
不知是踩到了凍硬的冰面,還是被雪底下不知名的東西絆了一下。
春娘只覺得一股力量猛地拽著她向前撲去,她驚叫一聲,本能地想扭身保護(hù)懷里的妞妞。
“春娘——”
一聲嘶吼,穿透漫天風(fēng)雪的呼嘯,響在她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