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君遷就在門口等她,見她出來,他朝門內(nèi)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山神奶奶的木章已經(jīng)被她收起來了。
沈京墨知道他剛才進過屋,不過他一早就知道她會拜山神奶奶,讓他看見也無妨。
“走吧,趁還不熱,去街上逛逛。”她說完,遞了一把油傘給他,有雨擋雨,無雨遮陽。
今日天清氣朗,河邊浣衣的婦人成群,聊著家長里短柴米油鹽。孩童在窄窄的石板路上跑來跑去,偶爾撞到來往的行人,惹來幾聲訓(xùn)斥。
陳君遷將傘傾向沈京墨那側(cè),護著她避開沖撞過來的孩童。
路邊又冒出來幾個偷偷打量沈京墨的少年,只是瞧見她身旁還有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眼神都不得不收斂了些,只敢斜眼去瞧,不敢正眼盯著。
沈京墨像是沒察覺到那些眼光,又或許是早已習(xí)慣,一路與認識的婦人打著招呼,沒有理睬那些少年。
陳君遷卻無法忽視那些落在他娘子身上的眼神,在瞪退了不知帶走。你也是,你畫一幅我的,刻成章,和山神奶奶擺在一塊兒,讓她老人家記住我的長相,別保佑錯人了?!?/p>
作畫
棗哥的超神畫技
陳君遷這話說起來云淡風(fēng)輕,其實方才看她盯著人家白凈清瘦的年輕畫師作畫時,牙都要咬碎了。
沈京墨接過傘來,好讓他將宣紙收好,不大信任地打量了他一番:“你會作畫?”
陳君遷斜眼瞧她:“照著畫有何難?長壽郡的輿圖就是我比照著實物畫的,比有財他們畫的好多了。我有天賦?!?/p>
沈京墨“嗤”地一聲笑了出來,抬手去搶他懷抱著的宣紙:“輿圖和人相能一樣嗎?這紙這么貴,給你也是浪費。拿來,我找老板退了去?!?/p>
陳君遷不給,抱著紙筒往旁一扭身,順勢圍著她轉(zhuǎn)了半圈,來到她另一側(cè),歪歪頭自信道:“畫完你就知道了。”
說罷邁開步子往回家走去。
沈京墨站在原地看了他兩眼,無奈地笑笑,跟了上去,走到他身邊將傘舉高,把他也罩在了陰影中——他要是再曬黑些,往后看見白凈的男子,更不知要氣成什么樣了。
到家后兩人沒急著作畫,磨磨蹭蹭地做了些別的事,等到下午日頭沒那么曬了,陳君遷才搬出張小桌來放到院中,鋪開宣紙研好墨,將筆遞到了沈京墨手里,自己則隨便找了塊平整的木板當(dāng)做桌案,放在腿上畫她。
沈京墨原本想出門去,找片風(fēng)景好的地方作畫,可陳君遷卻說,這畫稍后要刻在木章上,那木頭疙瘩還沒有手掌心大,只能畫下張臉,至于什么背景,左右也看不見,不畫也無妨。
先前他放在衛(wèi)府營房里的那些木章和紙片早都不知所蹤,連同多年前他從雁鳴山上搜出來的那幅畫也不見了。一年多前他帶兵出征之前曾到處找過,只可惜遍尋不見,這一年多來他想她時,只能靠回憶二人在葡萄村中的時光以解相思,所以這次回來,他說什么也得帶點念想再走。
沈京墨倒是不介意在光禿禿的院子里作畫,只是可惜了這兩張上好的宣紙。
她沒著急落筆,在院中慢慢踱步尋找合適的背景,接著讓陳君遷把她的桌子挪了挪位置,移到靠近院門的樹蔭下,又指揮他坐到分隔前后院的那堵墻下。
后院墻根下種了兩棵紫薇樹,此時正是花期,滿樹的花朵將枝杈壓得往下墜,一樹淡紅,一樹淺紫,一左一右地越過墻頭,恰好將他圍在中間,仿佛在偷看他作畫。
墻角下放著兩個大水缸,在驕陽下反著耀眼的亮光,另一側(cè)靠墻立著劈柴用的斧子和摞好的柴禾。紫薇遮住了斜照下來的陽光,剛好將他籠在陰涼中。
這背景雖簡單,可勝在真實。沈京墨一邊比照著眼前的景物作畫,一邊心想,過幾日他又要走,還不知何時再回來,留下這幅畫,日后她再見到紫薇開花,再看見那兩口水缸和一旁的柴垛,大概都會想起今日。
她心里想著這些,手上的速度卻一點不慢,不消多時便畫好了院墻花樹這些背景,繼而專心地畫起人來。
陳君遷靠著椅背坐得筆直,挺括的衣衫更襯得他肩寬腰窄格外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