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有著三千萬的人口,區(qū)區(qū)三萬蠻人分散在角落里,就像臺階縫隙里不起眼的青苔。
不過幾十年,三萬人死剩下不到五千。
他們在備受壓榨中貧窮病痛著死去,死在異地,連魂魄也不能回歸故里。
竹秀才知道自己是幸運的。
他捧起母親的遺骨,發(fā)誓要將他們的骨灰?guī)Щ啬暇场?/p>
竹秀牽來自己的馬,臨出門前青瓜跑過來問:“主子真要一個人去,叫我怎么和蕭常侍交代?”
他這才后知后覺,想起城外如今流民四起,林忱的確不該以身犯險。
林忱跨上馬,斗篷的帽檐低低的。
“你不說,她又怎么會知道?!?/p>
青瓜氣極了,又沒辦法,只得恨恨地一跺腳,捂著臉跑走了。
竹秀呆呆地問:“不告訴蕭常侍嗎?”
林忱一拉帽檐,瞥見一絲天光,道:“知不知道都是要去的,讓她徒增擔(dān)心,又有何益?!?/p>
兩人走在街上,小雨始終不停。
竹秀騎馬微微落在林忱后面,其實也對她親自出城感到驚異。
殿下雖然勤奮,可絕不冒進(jìn),成大事者往往惜身,怎么這次竟不顧危險執(zhí)意前往。
他把這話問了,林忱只回道:“值得冒險的事,不應(yīng)該吝惜退縮。”
意思是城外的蠻人很重要?竹秀心中微怔,轉(zhuǎn)念一想,猜測應(yīng)該是“值得利用”的意思。
想到這里,不由得微微傷感。
城門遙遙在望,林忱對他說:“你知道嗎?元惠元年,大赦天下,太后本想放留在上京的蠻人歸鄉(xiāng)?!?/p>
他搖了搖頭,才意識到林忱看不見他。
“可消息傳到南境,南境之主卻拒不收容,并說這些人都是降臣之后,是他們的恥辱。”
林忱偏回頭去看他,斗篷下露出一小塊冷白的下巴。
竹秀看見她似乎是笑了,很嘲諷的一笑。
“為什么呢,我不明白?!敝裥汶y過地說。
“我也不明白?!绷殖缞A了夾馬腹,烏笙停下來,前面就是出城的路障,“可相信不久之后,各人都能各得其所,他們也能回家了?!?/p>
竹秀聽了這話很安慰。
他擦干了眼睫上的雨,打馬先上前去,出示官印。
今日的城門前格外蕭條,出城的人一個也無。
竹秀邊走,已邊察覺到些陰謀的氣味,果然,看門的小吏看了印,拜道:“大人,今日城外流民鬧事堵了路,此刻京兆尹大人正在解決,您瞧,這路障都設(shè)了,要挪可要費大勁。不知大人有什么事,能不能容后一天。”
“錦衣衛(wèi)做事,向來不必向旁人報備?!敝裥隳贸隽殖澜趟恼f辭,在斗篷的遮掩下堪堪擺好了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