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著樹干緩緩坐下,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膝骨,她無聲地嘆了口氣,扯出一道落寞的笑。
一陣寒風(fēng)掠過臉頰,肩上又落了幾片桃瓣,好似有些分量。
愣神那一刻,頭頂落了滴雨。宮雨停仰頭望向蒼穹,紅日漸沒,黑云密布。
她很短促地蹙了下眉頭,等她撐著樹干慢慢直起身子,滂沱的雨已將她淋透,墨發(fā)黏在頸上,膝間如有針刺。
真是來不逢時,宮雨停心想,她廢了好大的勁才支撐著自己走到屋檐下避雨。
將黏在額上的發(fā)絲撇開,她抹了把臉。
身后,茅屋內(nèi)傳出幾不可聞的咳嗽聲。宮雨停動作頓住,她款款回眸,卻見微敞的門縫透出一縷微光,愈近,女人的咳嗽聲愈清楚。
她想起秦嬤嬤說的話,抬手推開了殘破的木門。
屋內(nèi)的咳嗽聲戛然而止,冷風(fēng)傾瀉而注,床前火光跳動著,墻壁上映出夸張的黑影。
遍布青苔的石磚滾落一個酒壺,溢出些殘酒,她鼻尖嗅著淡淡的梨花香。
又是一聲咳嗽,宮雨停緩緩抬眸,纏絮破布下蓋著一個人。那說是一個人,更像是一具骷髏,眼球凸起,眼下烏青,兩頰凹陷,唇色煞白,像一捆風(fēng)化的枯草朽木。
宮雨停撿起滾至腳邊的酒壺,是一瓶梨花醉。
“我一個將死之人,沒有什么可給你的?!迸P榻上的女人道。
宮雨停上前,將梨花醉擺回床頭,問道:“你是誰?為何在此?”
那雙瘆人、布滿血絲的眼睛看了她良久,女人忽然笑了,虛弱道:“紅顏坊的頭牌,柳花鶯?!?/p>
宮雨??粗裏艨萦捅M之態(tài),一時未接話。
“不信?”柳花鶯撐起身子,拿起酒壺小酌一口,自嘲道,“想當(dāng)年,身披紅緞,腳踩云靴,無限風(fēng)光如今只剩下,一個癆病鬼?!?/p>
“我信?!?/p>
柳花鶯詫異地抬頭,宮雨停睫羽顫了一下,抿了抿唇。
“哈哈哈哈哈”女人突兀地笑起來。那笑聲著實難聽,好似風(fēng)燭殘年的老黑鴉。
柳花鶯的笑聲停了,她望著宮雨停,似乎有話要說,可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胃中反流,方才喝下的梨花醉嗆了滿口。宮雨停拍了拍她的瘦骨嶙峋的后背,助她順氣。
柳花鶯緩過勁來,無力地閉上眼眸,倒回棉絮中,吶吶自語:“你聞到了嗎?梨花腐爛時的酒香,一如被歲月腌漬的如今我連酒都咽不下去了”
時間過了許久,柳花鶯都不再言語,久到腳邊的火盆,將她濕透的褲腿都烤干了,門外隱約傳來婉玉和瓊瑤尋她的聲音。
柳花鶯徐徐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她還一動不動的站在床邊。柳花鶯幽幽長嘆,啞聲道:“你還沒走嗎?屋外似乎有人在找你?!?/p>
宮雨停扯出一絲蒼白的笑,回道:“膝骨受了涼,走不動路?!?/p>
柳花鶯驀地笑出聲,看了她一會,起身從枕下拿了個物件,道:“既然如此,不知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宮雨停問道:“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