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七驚訝地微張了嘴——休夫?
在這禮法森嚴(yán)的世道,女子休夫,聞所未聞!
只有休妻和和離,
裴寂的娘親,當(dāng)真是位驚世駭俗的奇女子!
這份膽魄,令人心驚,更令人心疼。
“然后呢?”崔小七忍不住追問。
沈知硯的目光轉(zhuǎn)向崔小七,方才已見乖孫對這姑娘呵護(hù)備至,非同尋常。
這般重要場合能讓她在側(cè),想必是……心尖上的人。既是一家人,便無需避諱。
“裴氏多狂傲自大,怎能忍受被女子休夫,他們非但不允,反將那林氏風(fēng)風(fēng)光光迎進(jìn)府中!更……更揚言將來林氏生下的庶子由你娘扶養(yǎng),為次子!我的苦命的女兒,一氣之下,心神俱傷,一病不起!”
沈知硯雙目赤紅,仿佛又回到了那錐心刺骨的一天,
“那一日……我趕去裴府探望你娘,正撞上裴家為那庶子大辦滿月酒!絲竹喧天,賓客盈門……好不熱鬧!”
“可憐……可憐我的乖孫你……就那么死死守在早已咽了氣的娘親身邊……整整一日一夜??!”
崔小七:一日一夜!
她伸手覆在裴寂緊繃的手背上,指尖發(fā)顫。
當(dāng)時年幼的他,是怎樣的無助與驚懼!
“裴氏如此苛待我的女兒,我豈能再把你留在那豺狼窩里?可……可你到底是裴家嫡出血脈,他們怎肯輕易放人?”
說到這里沈老頭已經(jīng)說不下去,身體開始劇烈顫抖,不能自控。
崔小七聽了半天,只覺得心頭難受。
女子嫁人,自古便是豪賭。
遇人不淑,擱在現(xiàn)世尚可抽身重來。
可在這里……一步踏錯,便是萬丈深淵,一生盡毀。
她緊緊抿住了唇。
可那蠱蟲……到底從何而來?眼前這位女子,莫非是裴寂的姨母?
“爹!”一直沉默站在沈知硯身后的美貌女子驚呼一聲,迅速從袖中摸出一個青瓷小瓶,倒出一粒褐黑色藥丸,“快,服下!”
崔小七見狀,立刻倒了一杯茶水遞過去。
沈知硯抖著手接過,勉強抿了一口,才將那藥丸艱難地吞咽下去。
“珩……裴督主,”女子開口,聲音有些發(fā)緊,整個人看上去謹(jǐn)小慎微。
她實在不知該如何與這個分離二十多年、如今位高權(quán)重又滿身戾氣的外甥相處,才能不惹他厭煩。
猶豫再三,低聲道:“陳年舊事,沉疴痼疾,非三言兩語能道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