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話說葫蘆洞中突生巨變,惡童降世,把鷓鴣哨一行都當做了磨牙的好肉。成百上千只鬼嬰蜂擁而上,鬼哭狼嚎使人心驚。張門治急中生智,叫眾人退至小瀑布后的內洞中,準備放出金翅蚊,讓這天下第一蠱和獻王的蟲一決雌雄。
鷓鴣哨雙槍齊發(fā),邊打邊撤,一陣電光火石之后,十數只鬼嬰紛紛落水,無奈鬼嬰來勢洶洶,不怕死也不怕疼,一波一波地向眾人涌來,大有不死不休之意。他正從懷中掏出彈夾要換,幾只鬼嬰便一擁而上。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鷓鴣哨右手掏出金剛傘去擋,那畜生張開腦袋大的口器便咬,被鋼骨鐵葉震碎了獠牙鮮血四濺也死不松口。鷓鴣哨見狀掄圓了金剛傘將叁只鬼嬰甩了出去,直撞在山壁上落了個稀巴爛這才算完。
楚門羽上前欲助鷓鴣哨,見了鷓鴣哨用來包子彈的油紙又突然轉了念頭,拍了拍鷓鴣哨的肩頭,用手指了指洞頂,道:“兄弟,攛我一把!”
鷓鴣哨蹲下身兩掌搭橋,楚門羽借力而上,一個鷂子翻身便牢牢抓住了洞頂的藤蔓開始攀爬,到了小瀑布口,他扯過一根粗壯的藤蔓系在腰間打了個死結,隨即整個人倒掛在洞口,從箭筒中掏出一枝沖天箭,端端向祭臺射去。
洞中伸手不見五指,沖天箭落在玉石做的祭臺上,一路擦出密密麻麻的火星,最后正落在祭臺中央的銅匣子腳邊。霎時間,只見一圈鑲著藍邊的無根之火突然暴起,飛快地覆蓋了整個祭臺。大火一起,原本擠在小瀑布前的鬼嬰們也瞬間調轉槍頭,呼嘯著向祭臺奔去。
鷓鴣哨后知后覺,這才嘆楚門羽此計精妙,鬼嬰生于黑暗,雙目懼光,可又生得十分聰明,見眾人身上帶著磷筒,便閉著眼往上沖??扇伺c獸都有七竅,想來鬼嬰也不能免俗,他們這些人在腥臭的水里泡了一日游余,身上早就沒了活人的氣息,加之洞中到處回蕩著鬼嬰的哭嚎聲,震耳欲聾,可見鬼嬰并不能憑借聲音和氣息追趕他們,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溫度了。
方才湊近鷓鴣哨時,楚門羽聞到了一股很重的桐油味,原來使槍的人為了保持子彈不銹,在保存的時需要在外面涂一層桐油。他借此想到銅匣子中流出的“黑水”,疑心那也是古人為了防銹注入匣中的油類,這才急中生智想出了這個法子。沖天箭箭身中空,其中帶有箭囊,里面有火油,箭頭上抹了磷粉,稍一摩擦就會炸開,祭臺上到處都是油漬,只要見了火星必定一點就著,楚門羽以小博大,終于為眾人爭取了逃生的時間。
鬼嬰生于卵,降世不過片刻,似乎全無天性只知道捕獵,前仆后繼如飛蛾撲火般奔向祭臺,既不怕引火燒身,也不顧同類烈火加身的慘狀。熊熊大火照亮了黑暗的洞穴,石壁上鬼影森森,仿佛一出凌亂的皮影戲,瀕死的鬼嬰不斷發(fā)出駭人的嚎叫,那聲音似人非人、似獸非獸,倒像是水壺燒開時的尖嘯聲,既高昂又干癟,沒有余音且充滿了絕望,震得人心神不安,頭皮發(fā)麻。
不一會兒的功夫,祭臺上就橫七豎八地堆迭了不少鬼嬰的殘尸,五顏六色的污血也將火勢撲滅不少。這一遭大火,將洞中的鬼嬰折去了十中二叁,然而鬼嬰實在是數目眾多,祭臺上的鬼嬰察覺火勢漸弱便大有反撲之勢,除此之外,水中還不斷有新的鬼嬰生出,一些剛浮出水面便沖著小瀑布的方向而來,顯然是在緊緊跟隨眾人。
待鷓鴣哨楚門羽后撤至洞中,張門治便獨自站在內洞中央的枯藤上觀望,見很快就有零星的鬼嬰穿過了小瀑布,虛按在蠱盒上的手不禁有些微微發(fā)顫,他一生醉心制蠱,為得就是還段水歧的養(yǎng)育之恩,他數十載如一日地夢想著和獻王一決高下,可等真的到了這生死關頭他卻怕了,他怕輸,怕死,怕一生心血付之東流,更怕師門恩重,此生無以為報。
“師弟!十年磨一劍,此時不發(fā),更待何時?”
身后傳來丘門星中氣十足的一聲怒吼,張門治仿佛于一場大夢中幡然醒來,在祭臺上最后一絲火光熄滅之前,盛滿金翅蚊的蠱盒被打開,狹窄的水道中,“嗡嗡”聲瞬間蓋過了鬼嬰的嚎叫,隨后,水面上一片嘈雜,落水聲不絕于耳。
金翅蚊的毒液可克千蟲,見血封喉,鬼嬰乃蟲,五臟不全卻渾身膿血,被金翅蚊一叮便渾身僵硬,須臾即死。無數鬼嬰在臨死前發(fā)出尖銳的咆哮,內洞比外洞更加狹小,那種讓人蝕骨驚心的哭嚎聲也顯得更加刺耳。張門治和丘門星頭也不回地往水道盡頭狂奔,祭臺上的火燃盡了,勝負也已經分明了――千年前獻王喪盡天良逆天而行練成的卵,終是不敵苗人數十年苦心練成的蠱王。
獻王殘暴不仁,為了護衛(wèi)自己的王陵不惜以活人制,千百年來,滇人從未忘記過族人被屠的痛楚。今日張門治大勝蟲,論其因果,并非是段水歧高瞻遠矚,而是冤有頭、債有主的因果必然。
在眾人的掩護下,封門仙首當其沖游到了葫蘆嘴處的出口,洞外天已經亮了,一線天光從窄窄的出口射進洞中,照亮了整個洞底。封門仙利索地甩出鉆天索,龍爪緊緊扒住了洞外的一顆巨樹,她順著繩索往洞外爬,待到了洞外便將鉆天索繞了一圈在腰上,將陳玉樓和楚門烈率先拉了出來。
鷓鴣哨執(zhí)意要押后,楚門羽拗他不過,只能先行離開葫蘆洞,丘門星和張門治姍姍來遲,身后還緊跟著幾只不肯罷休的鬼嬰,都被鷓鴣哨一一射死,叁人這才魚貫而出,終于逃出升天。
鷓鴣哨前腳剛被楚門羽和陳玉樓拉住,后腳便覺得整個地面都在震動,眾人瞬間做鳥獸散,鷓鴣哨眼疾手快抱住封門仙滾到了一邊的灌木叢中。片刻之后只聽一聲巨響,整片地面瞬間坍塌,樹林中回蕩著鬼嬰臨死前不甘的嘆息與哀嚎。山神已死,母子尸已破,獻王處心積慮布置下的守陵術終于被青山掩埋了。
陳玉樓幾經生死,再見天日如同再生,他躺在地上仰著頭呼氣,心里直嘆沒有水腥味的空氣簡直沁人心脾,不過他沒嘆多時,心里便又惦記起了老本行。
“這葫蘆洞如此兇險,九死一生,依我看,那獻王老兒根本就沒打算給后人留下祭拜的通道!他是一心盼望著死后能羽化登仙,你們想啊,他都要登仙了,若想要人間的香火,倒不如在活著的時候建些生祠,何必要給后人留下王陵的破綻呢?”
眾人精疲力盡,各個趴在地上不肯動彈,可陳玉樓的這話,他們倒也都聽進去了,別的不說,葫蘆洞水道的出口就在“山神”巨尾的旁邊,尋常人想要在那只巨蟲口中逃生,只怕是難于登天,由此可見陳玉樓此言非虛,獻王墓的這條“祭道”多半是為了配合皇陵的規(guī)制所建的,獻王本人很可能從未想過他身后會有滇民來祭拜他。
幾乎兩天未見日光,封門仙精疲力盡,腦中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也終于放開,她略翻身往鷓鴣哨的懷里拱了拱,也不顧一身的腥臭,竟打算就那樣囫圇睡去。鷓鴣哨一低頭,見她灰頭土臉,神色倦怠,心中不禁綿軟一片,也不見了素日間的英雄豪氣,只將懷中人緊緊抱住。
然而正在此時,林中卻又生突變,陳玉樓最先察覺不遠處的人畜聲,勉強打起精神來分辨――對方有人有馬,人數眾多,其中甚至還摻雜著野獸的尖嘯聲。
是段水歧他們尋過來了!","chapter_title":"099蠱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