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竹蹙眉,終是覺出些不對(duì),上前查探一番,只見百里葳蕤裹在被子里,兩眼望穿秋水,滿面通紅地望著她,柳青竹心頭大震,連連后退幾步,覺得荒唐,道:“你怎的不穿衣服?”
百里葳蕤半張臉埋在被子里,瞪著雙濕漉漉的眸子,羞赧道:“不是姑娘叫我暖床的么?!?/p>
“你這孩子!”柳青竹半是羞惱半是慍怒,道,“你才多大,及笄沒有?我方才那樣說不過是打發(fā)你,你怎的還”
柳青竹說不下去,恨鐵不成鋼地扶住腦門。百里葳蕤才知自己竟是會(huì)錯(cuò)了意,就要鉆出來穿上衣服,柳青竹被她嚇得不情,匆忙回過身去,慍道:“你這孩子怎么不避人呢?”
百里葳蕤悉悉索索地穿好衣服,笑呵呵道:“難為姑娘還把我當(dāng)孩子?!?/p>
那杯安眠茶的藥效被盡數(shù)沖散,柳青竹一點(diǎn)困意也沒了,便坐回書案旁,取了本從飲露齋順來的古籍來翻閱。
這本古籍講得應(yīng)是鎮(zhèn)宅之術(shù),在泛黃的扉頁上,是一座府邸的鎮(zhèn)宅圖,宅東天狗食日,宅北潛龍?jiān)谔欤仙呷氲馗?,宅西烏金?dāng)?shù)溃醒攵垜蛑?。柳青竹讀不懂,卻覺著這布局甚是眼熟,直到百里葳蕤走來,不慎碰倒一件包袱,一塊羊皮卷露了一角。柳青竹眸光一凜,取出那卷羊皮紙,指尖在凹凸不平的紋路上游走——她都快要忘了,初入靈隱公主府時(shí),婉玉親手畫下的這幅布局圖。
愈看,她腦中愈清明,她的雙眸卻愈模糊。
蛇巳豬亥,龍辰狗戌,屬龍蛇狀,如此陣仗,這府宅之下,鎮(zhèn)的莫非是蟠螭?
在精絕國,唯有國璽上才配鐫刻蟠螭紋,而這鎮(zhèn)宅圖卻恰恰同靈隱公主府的布局吻合。
百里葳蕤忽然俯下身子,指尖往那二龍爭搶的明珠上一點(diǎn),漫不經(jīng)心道:“我記著,這里本是空空蕩蕩,好像是在駙馬入府之后,殿下在此建了一座佛堂?!?/p>
柳青竹身形微僵,頓覺不寒而栗,腦中驀然回蕩起葉墨婷曾說過的一句話。
“整個(gè)葉家,只有我一人信佛?!?/p>
她呼吸一滯,腦中緊繃的那根弦剎那斷了。
難道螭紋壁今在
柳青竹猛地放下羊皮卷,全身發(fā)冷。
調(diào)虎離山,她中了計(jì)。
窗外忽有風(fēng)吹影動(dòng),柳青竹連忙起身收拾東西。百里葳蕤問道:“怎么了,姑娘?”
柳青竹分身乏術(shù),無法顧及她,只朝門外守夜的婉玉大喊道:“跑!”
那一縷徹骨寒的風(fēng),吹到了汴京,卷來陣陣涼意。
姬秋雨舉著火把,眸光凌冽,徐徐踏入一間佛堂。佛堂內(nèi)久不經(jīng)修,神龕內(nèi)結(jié)著絲絲蛛網(wǎng),幾粒塵灰被火焰吞噬湮滅,畢剝聲宛若厲鬼索命的咒怨。
她面若冰霜地將火把插入神龕前的香灰中,機(jī)關(guān)啟動(dòng),一陣轟鳴后,長壽佛緩緩裂成兩半,一塊黑氣騰騰的玉璽顯露出來。
黑霧散去,壁身蟠螭紋路游走其上,雙爪交纏,透著縷幽冷的光,直映入姬秋雨的眸中。
姬秋雨唇角微翹,目光幽幽。
這便是,螭紋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