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李桃歌將衣衫收入行囊,塞了幾張餅,想到老爹的忠告,又將被褥塞了進(jìn)去,鼓鼓囊囊一大包。
打開門,一名老人站在水池旁邊,八尺高,白發(fā)銀須,骨架大的離譜,像是位卸甲歸田的生猛武將。
李桃歌瞧見這人,心中一驚,以晚輩姿態(tài),恭敬說道:“見過羅總管。”
羅總管名叫羅禮,十幾歲便進(jìn)入李家,侍奉家主李季同一甲子之久,念在勞苦功高的份上,被賜諧音禮字,并納入李家族譜。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羅禮陪伴相爺大半輩子,威嚴(yán)不止在于相府,在永寧城里,也是令人忌憚的人物,多少三四品高官,見了都要點(diǎn)頭哈腰稱呼一聲羅總管。
羅禮轉(zhuǎn)過身,多年養(yǎng)成的傲氣轉(zhuǎn)瞬即逝,即刻彎腰說道:“老爺吩咐,請少爺臨行之前,先去祠堂祭祖?!?/p>
李桃歌一愣。
羅總管在相府里的地位,僅次于李白垚和許夫人,李若卿見了,也要持晚輩禮相敬。對于半路蹦出來的少爺,羅總管總是愛搭不理,根本沒將他當(dāng)成主子對待,話都沒說過半句。
今日怎么轉(zhuǎn)了性子,稱呼自己少爺,還親自上門傳話?
李桃歌弱弱問道:“羅總管,那個(gè)……宗祠在哪兒?”
相府大的離譜,院子多到數(shù)不清,別看李桃歌住了七年,可僅限于馬廄附近活動,胡亂扔到一個(gè)地方,就有可能導(dǎo)致迷路。
“少爺隨我來便是?!绷_禮和氣笑道,順勢把李桃歌的行囊摘了下來,抱入自己懷中。
李家扎根于瑯琊,散葉于京城,早在宣正三年,已經(jīng)將祠堂遷入相府。
祠堂打造的肅穆威嚴(yán),綠蔭成林,離得老遠(yuǎn),都能聞到楠木特有的香氣。
李家出自八大家族,傳承五百年,到了李季同那一代達(dá)到巔峰,隱隱有門閥領(lǐng)袖趨勢,若不是老人家死的早,李家那就不止是八大家族之一了,而是八大家族之首。
祠堂外有下人早早捧著金盆等候,李桃歌凈手凈面,小心翼翼邁過門檻,羅總管隨后將門關(guān)好。
祠堂里昏暗壓抑,僅有一盞長明燈閃爍著亮光,案桌供奉著李家列祖列宗,最下面一列空蕩蕩的,只有正中擺放著李季同牌位,主家,又是位極人臣,沒有人可以能夠跟他相提并論。
最惹眼的,是長案下方的一尊大鼎,足有水缸大小,鼎身鑿刻著類似于云紋的脈絡(luò),隨著李桃歌進(jìn)入祠堂,帶來一陣風(fēng),頓時(shí)燈光搖曳,紋飾波動閃爍。
李桃歌跪倒在地,望著那些從未聽過的祖先,琢磨著該怎樣祭祖,想了半天,也找不出好的辦法,只能不??念^。
“給祖宗們上炷香吧?!庇陌档慕锹淅飩鱽砝畎讏惖穆曇簟?/p>
李桃歌嚇了一跳,以為哪位祖宗顯靈,確認(rèn)是老爹之后,才長出一口氣,用長明燈引燃香火,插入香爐,磕了再磕,拜了再拜。
禮多人不怪,祖宗更不會怪。
“咱們瑯琊李家五百多年來,出過文官,出過商賈,出過巧農(nóng),唯獨(dú)沒出過武將,你可知為何?”李白垚聲音低沉說道。
李桃歌面露難色,心想自己進(jìn)門七年,除了那幾條錦鯉和老驢,誰都不搭理我,哪有人提過什么禁忌。
“家有祖訓(xùn),手寧可沾泥,也不可沾血,輕易屠戮人命,會損耗家族氣運(yùn),咱們李家人恪守家規(guī),謹(jǐn)記族訓(xùn),所以到了你爺爺那一代,才能封侯拜相,光耀門楣,這一點(diǎn),你要記得。”李白垚緩緩說道。
李桃歌嗯了一聲。
出了門,便是階下囚,能否活命都要看造化,當(dāng)武將更是沒戲,不孝子孫這個(gè)稱號,落不到他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