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快馬加鞭,抵達(dá)揚州時,江南要入冬了。后半程三人行的水路,霧氣漫入船艙、畔傳來熟悉的鄉(xiāng)音時,柳青竹便知道,到揚州了。揚州水多,自然比汴京要冷些。柳青竹剛過完月事,身子較平常畏寒,又嗜睡,渾身上下裹得像個粽子,昏昏睡睡中就到了地。
時隔兩年踏入揚州,柳青竹只覺恍若隔世。天邊晚霞似火,給揚州城鍍上了一層金邊,街巷蜿蜒,店鋪林立,招牌幌子隨風(fēng)搖晃,談笑聲與茶霧交纏在一起。
煙柳巷的勾欄瓦肆悄然開張,柳青竹去了故地,見了位故人。
兩年時間,秦嬤嬤又老了許多,眼角蹙著,鬢角多了些白發(fā)。見到柳青竹安然無恙,秦嬤嬤幾乎喜極而泣,問候了好幾句。
柳青竹到此是有正事,秦嬤嬤也沒辜負(fù)她先前的囑托,帶來了一道好消息,“之前鹽場的幸存者,找著了?!?/p>
柳青竹坐直身子,問道:“當(dāng)真?”
“正給她關(guān)在我家里,只不過……”秦嬤嬤停頓了一下,似有疑慮。
柳青竹連忙追問:“只不過什么?”
“她瘋了?!?/p>
“什么?”柳青竹眉頭一緊,握緊了桌角。
秦嬤嬤嘆了口氣,道:“見人也只癡癡地笑,什么也不說?!?/p>
柳青竹心底一沉,道:“帶我去瞧瞧?!?/p>
秦嬤嬤立即回絕:“不成,她一到晚上就犯病,等見了你,只怕要大吼大叫,引來旁人可不好?!?/p>
柳青竹思存,妥協(xié)道:“那我明日再來?!?/p>
“等會,”秦嬤嬤喊住她,從身后抽屜里取出一物遞給柳青竹,道,“之前你母親在我這存了這個木盒,說是日后再來取,時日太久,我都快忘記了,前段時日算賬才重新找出來。”
柳青竹看著精致的雕花木盒,愣愣地接過。木盒周身以精絕古云木制成,堅不可摧,四角包著黃銅,歷經(jīng)歲月蹉跎,已然生出斑駁綠銹。盒蓋與合身嚴(yán)絲合縫,看不出什么關(guān)巧,放在手上也沒什么分量。
摸到母親舊物,柳青竹有一絲的悵然。
所有的一切,都由一次鳴冤的敲響而起。當(dāng)年的私營鹽場案的背后,還牽扯著一起巨大的滅口案——鹽城冤案。
但這一切,還是她死里逃生后才知道的。
那座鹽場設(shè)在揚州北邊一個叫鹽城的地方,先帝南巡那一年,鹽場無故焚毀,活活燒死了四十八名女工,唯有一個叫小花的丫頭逃了出來。小花爬山涉水、獨自一人跑到揚州,敲響了揚州府衙前的鳴冤鼓,自此那座隱匿于城郊的鹽場,再次重見天日。
所有人都以為是原主害怕東窗事發(fā),才做了這一起殺人滅口的慘案。官家龍顏大怒,下旨徹查,也是這么巧,在宮家找到了逃逸的鹽場主拓跋涉水和一堆鹽場賬本。
官兵圍剿宮家時,母親將她交付給了婉玉,囑咐道:“今日所見,皆是造化,切莫思量,切莫尋因,雨停啊,從此以后,怎么收獲、怎么栽,剩下的路,該你自己走了。”
她瘋狂搖頭,想伸手抱住母親,卻被婉玉一掌劈昏,扛到了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