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她是執(zhí)法如山的麒麟衛(wèi)指揮使,而到夜晚,她才是靈隱公主府上不茍言笑的寒月女官。因?yàn)樗桥畠荷?,所以她不能回去,更不能讓人察覺出了些許端倪。
柳青竹不動(dòng)神色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問下去,將白鴿埋進(jìn)坑里,再將土掩好。
做好一切,柳青竹起身,拍掉手上灰塵,看著寒月的雙眼,問道:“若大人要回府上,可否替我向瓊瑤婉玉帶一句話?”
寒月已然知曉柳青竹的目的,她一時(shí)沒有回答,而是從懷里取出一張泛黃的宣紙遞給他,道:“這是殿下要我給你的?!?/p>
柳青竹的目光在宣紙和寒月的臉上來回流轉(zhuǎn),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片刻后,她遲疑地伸出手,接過宣紙,緩緩展開,而下一瞬,柳青竹猛然怔在原地——這竟然是當(dāng)年揚(yáng)州鹽場案的卷宗!
九年前,宮家因私營鹽場,而遭滿門抄斬,只有叁姐姐、婉玉、瓊瑤、還有她活了下來,不久后,叁姐姐殉情而死,她也為此落下舊疾,從此體弱多病,武功全廢。母親曾對紅顏坊的秦嬤嬤有恩,秦嬤嬤收留了她們,她便從此化姓為柳,隱姓埋名,成為聞名揚(yáng)州的青竹美人。
宮家以天下蒼生而行醫(yī)為祖訓(xùn),揚(yáng)州哪處未留下宮家的美名?
以仁義仁術(shù)渡眾生之苦,而非以懸壺美名斂眾生之財(cái),這條道,宮家行了百余年,她怎會相信父親會做出這般事情?所以她違背了宮家祖訓(xùn),只為洗清宮家一百叁十八口人的冤孽。
而當(dāng)柳青竹看到卷宗上的證詞后,所有的恨一點(diǎn)一點(diǎn)流動(dòng),郁結(jié)成團(tuán),堵塞在心口。
場主拓跋涉水藏身宮家,宮家包藏禍心,以微渺之利,助其掩護(hù)。吾攜兒女曾在宮家留宿一陣,在書房、祠堂等地發(fā)現(xiàn)了鹽場賬戶,以此為證。
落款:葉行道
一張白紙,一句證詞,便定了宮家的罪。這輕飄飄的幾句話,卻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得柳青竹喘不過氣來。她握著卷宗,微微顫抖著,原本紅潤的嘴唇此刻毫無血色,眼前愈發(fā)模糊,直到什么也看不清。
“哈”她如鯁在喉,紅著眼看向寒月,道,“這便是,我機(jī)關(guān)算盡,求來的真相嗎?”
寒月雙拳緊握,指甲嵌進(jìn)皮肉里,微末的刺痛克制住了她的情緒,她微微抬手,握住柳青竹的手腕,勸道:“你跟我走吧,不能再查下去了,殿下說,待她的事做完,她接你回來。”
柳青竹垂眸看著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深深吐出一口氣,嘴唇輕碰:“多謝殿下美意了,但我的路,得我自己走?!?/p>
說完,柳青竹甩開她的手,一意孤行地往那條狹隘的小道走去,寒月向上前追她,柳青竹突然回身,朝她散了一把白色的粉末。
粉末猝不及防灌進(jìn)鼻腔,寒月動(dòng)作一頓,眼前陣陣發(fā)黑,驀地跌倒在地。
柳青竹俯視著她,輕聲道:“若我回去,還有周旋的余地,若此番跟你離開,那我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p>
“那夜,多謝你的腰帶?!绷嘀衤曇魶Q絕,未有一絲留念。
寒月閉上眼前,只能看到柳青竹逐步遠(yuǎn)去的背影,可她此時(shí)想說的卻是:
那一夜,你我并非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