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
柳青竹身處一片迷霧中,恍惚間聞聲有人喊她,身體下意識(shí)地轉(zhuǎn)過去,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瞧不見,她正感到迷茫,忽地一雙手從后攀住了她的肩,像藤蔓一般繞到她的身前,扎根、收緊,逼得她喘不過氣。
“雨?!?/p>
瀕臨窒息之時(shí),她又聽見了那道聲音,而那些隱沒她的黑霧瞬間消散,她大口大口喘著氣,心如擂鼓,空蕩的竹林中都能聽見她喘息的回聲。
霧氣散開,雙眼漸漸清明,柳青竹冷汗淋漓,抬眼望去,只見聲音所源處立著一株高聳的青竹,而青竹前,站著她朝思暮想,卻始終不肯出現(xiàn)在夢里的人。
柳青竹的身體變得年幼,眼眶也漸漸紅了,她忍住哽咽的聲音,邁腿跑過去,風(fēng)帶著嗚咽的聲音呼呼地刮過她的耳邊,前方越來越敞亮,母親的身影也越來越近。
淚水劃過眼角,混淆在身后的虛無里。就在指尖觸碰母親衣角之際,柳青竹不知被什么絆了一跤,重重地摔在地上,再抬眼時(shí),青竹沒有了,母親也不在了。
脖子沉重得抬不起頭,面前的地磚上突然出現(xiàn)一把匕首,刀身泛著凜冽的冷光,火盆炙烤著濕透的身體,她迷惘地,伸出手
指尖觸及一片冰涼,柳青竹猛然驚醒,松散的中衣后布滿了汗?jié)n,她低頭看著手中之物,竟是一只玉簫,是長公主形影不離的物件,再偏眸看去,長公主已經(jīng)不在身側(cè)
她放下玉簫,想起夢中的那把匕首,訥訥地吐出一個(gè)名字:“柳花鶯”
柳青竹再也無法入眠,于是下了床,批好外衣,推開殿門,看見守殿的女使靠著柱子睡著了。她輕輕地關(guān)上門,朝花園走去。
月光無寒暑,灑在她的身上,卻換了一體的寒。她想了許多事,當(dāng)下的,以后的,唯獨(dú)不敢回憶往昔。
這紛飛的的思緒在隱秘的談話聲響起后被打斷了。
“娘娘要的藥材都備好嗎?”
是姬秋雨的聲音,柳青竹動(dòng)作一頓,她改變步履,悄悄躲在一顆叢林后,只見寒月和長公主面對(duì)面地站在亭廊下。
寒月答道:“都備好了?!?/p>
姬秋雨淡淡地“嗯”了一聲,寒月思忖片刻,問道:“殿下,如今官家已久不入后宮,天不公還需摻進(jìn)去嗎?”
聽見“天不公”,柳青竹猝然瞪大了雙眼?!疤觳还笔且晃端幉牡乃渍Z,是致使男子腎陽衰竭之物,換作一般人是聽不懂的,但柳青竹幼時(shí)被父親逼著讀了段日子的醫(yī)書。
姬秋雨瞥了寒月一眼,冷冷道:“防患于未然,照舊辦吧?!?/p>
哪個(gè)娘娘?怕也只有那一位皇后娘娘了,“天不公”作何用?莫不是給官家用???
柳青竹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手心直冒汗。宮中男子除了閹人那就只有官家了,這姬秋雨真有這包天的膽子?柳青竹飛速思考著,咬緊了下唇。難怪自官家娶新后起,再無子嗣。
柳青竹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覺自己再聽下去,腦袋就要垂危了,于是她輕輕挪動(dòng)著步子,準(zhǔn)備開溜,奈何老天無眼,她好死不死地踩斷了一顆枯枝,發(fā)出一聲清脆的“咔擦”。
這聲脆響在寂靜地黑夜中顯得格外清楚,寒月神色一凜,和姬秋雨對(duì)了眼神,而姬秋雨只是用余光掃了那處一眼,平靜地?fù)u了搖頭,似乎早就發(fā)現(xiàn)了那人的存在。
柳青竹趁著這個(gè)空隙連忙逃走,在石階上不??癖贾?,獨(dú)自消化著方才兩人的談話?;氐畹穆凡贿^百余步,柳青竹已經(jīng)想好了自己的一百種死法了,正準(zhǔn)備踏入門檻回去裝睡,而守殿的女使好巧不巧地醒了,見她回來,睡眼惺忪地問她方才去哪了。
柳青竹絕望地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