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命中有時須終有（第2頁）

柳青竹瞥了一眼她們的手指，指縫還朝外滲著血水，她不覺擰起了眉，而下一瞬，身側(cè)之人牽過了她的手。

柳青竹抬眼看去，只見葉墨婷將她冰涼的手握住，掌心相貼，共享這一分溫?zé)帷?/p>

“不要怕?！?/p>

柳青竹想抽回手，卻沒抽動。

葉墨婷在宮家之時，總是眉眼懨懨，不大愛笑。

某日，暮春夜雨落在青瓦上，宮雨停照舊要去往竹林練劍，驀然聽見廂房傳來玉簪墜地的脆響。

推開雕花木門的剎那，月光正巧穿透云層。葉墨婷半倚在湘妃竹榻上，素白中衣滑落肩頭，墨色長發(fā)鋪滿繡枕，眼尾泛著薄紅，眉間似蹙非蹙地望著她。

宮雨停指尖微顫，手中的竹劍落了地，正要出去喊瓊瑤，葉墨婷忽然出聲制止：“不要喊人！”

宮雨停駐足，回眸望著她。銅爐里沉水香燃得正旺，葉墨婷卻覺得喉間發(fā)緊，呼吸愈發(fā)粗重，她啞聲道：“香爐里，放了什么？”

聞言，宮雨停愣住，遲鈍的嗅覺隨后才察覺出房中的怪異，不知何時，銅爐里飄出了陌生的奇香，好似茉莉花香中摻雜了些許魚腥味。她從未點過這種香。

奇香沁入胸腔，宮雨停腦中有一刻的昏沉，無意間朝竹榻上挪了幾步。紗窗外竹影婆娑，忽然有夜風(fēng)穿堂而過，一葉流蘇吹落在她手背，貼著跳動的血脈。

葉墨婷望著她漸近的身軀，忽然輕咳，月白色衣襟下隱約透出淡青血管。眼中少女的倒影變得朦朧，待宮雨停行至榻前，葉墨婷驟然伸出手，拉住她的衣襟，連帶著整個人往下一扯。

這是一個驚心動魄的吻。

宮雨停猝然清醒，雙目圓睜，想要推開對方，卻使不出什么勁，反倒被拉著雙雙滾到床上。

“不”宮雨停的呼喊戛然而止，她恍然發(fā)覺胸前落了一滴紅血，視線上攀，葉墨婷的掌心被床頭碎掉的浮雕劃破了，此刻正順著雪白的肌膚蜿蜒而下，宛如月老祠里被春雨淋濕的紅線。

竹簾外傳來更鼓聲，她驚覺子時已過，又要張口呼喊瓊瑤，卻又被葉墨婷含住了雙唇。

葉墨婷握住她的手，染著鮮血的指尖劃過她的掌心，在那些錯綜復(fù)雜的紋路里寫下一個潮濕的停字，隨后她又給那“亻”上加了兩筆，變成一個歪歪扭扭的“婷”字。

瓦當(dāng)上的積雨傾瀉如注。宮雨停望著漫過窗欞的春霧，聽見自己裹著沉香的心跳聲，正一聲聲叩打著宮家古籍里從未記載的病癥。

竹門突然“轟”地一聲被撞開，門外站著婉玉和心急如焚的瓊瑤，瞧見屋內(nèi)滾在一起的兩人，瓊瑤崩潰地大叫一聲，趕忙上前拉開，喊婉玉去將沉香滅了。

幾乎被拉開的那一瞬間，葉墨婷就暈厥了過去，額頭上冒著一層薄汗。

瓊瑤給她喂下一顆解毒丸，自責(zé)地說：“都是我不好，早上試驗的麝魂香忘記熄了?！?/p>

宮雨停顫抖著摸了下方才被吻過的唇，忽地覺著臉頰冒熱，起身奪門而出。

“姑娘，你去哪？”

柳青竹被人猛地撞了一下，肩膀硌得生疼，她倒吸一口涼氣，惱怒地回頭看去，只見撞她那人飛速離去，在拐角處留下一道飄揚的袍角。

一本破舊書的被落在她的腳邊，柳青竹怔了怔，撿起那本書，粗略翻閱了幾頁后，她猛地將書合上，后背冒出一層冷汗——這竟然是她幼時寫的那本話本。

不作它想，柳青竹急忙上前追趕。

暮色漫過青磚，柳青竹攥緊了手中話本。距離那木屐叩擊青石板的脆響愈發(fā)近了，一縷幽香但順著墻腳飄散開來。

轉(zhuǎn)角飛檐割裂最后一縷天光時，柳青竹驀然駐足，青苔在鞋底發(fā)出細碎呻吟。

面前是一條死路，而那姑娘也已不見，她倉惶中回頭，卻見那姑娘面覆金箔，背著一個畫筐，站在來路的道口，攔住了她的去路。

周身氛圍變得劍拔弩張，柳青竹屏住呼吸，顫聲問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