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是明著嚴防死守,連讓她自己倒碗熱水都要親力親為,生怕她“閃了腰”。
沈父則默默地當起了嚴密的看守,眼神跟探照燈似的,但凡她往窗邊溜達兩步,那無聲的視線就幽幽地掃過來,帶著一種心有余悸的后怕。
沈二嫂想幫忙,愣是找不到一絲機會。
不僅如此,在二老刻進骨子里的恐懼加持下,沈桃桃成了重點投喂目標。
一日三餐,頓頓精細,生怕她少吃了一口。
炕燒得永遠暖如陽春三月,連炕頭的陶罐里都時刻溫著紅棗小米粥。
結(jié)果是顯著的。
沈桃桃對著水盆的倒影瞅了瞅,鏡中人白皙的皮膚里透出健康的紅暈,下巴圓潤了,眼角眉梢處那曾經(jīng)被生活逼出的干枯,仿佛被溫湯浸潤過,悄然褪去,顯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明媚來。
沈大山和沈小川每次下工回來,都要樂呵呵地摸她腦袋,說妹子現(xiàn)在真真有了“福相”。
可這福氣,代價是快要被養(yǎng)廢了。沈桃桃心里哀嘆,除了吃就是睡,頂多在巴掌大的炕前走走,人都快閑得長出蘑菇來了。
這天午后,沈父難得被王玉蘭叫去幫忙整理新獵來的獸皮,何氏則在灶房忙著蒸過小年用的粘豆包,滿屋子都是甜絲絲的熱氣。
沈桃桃偷偷扒開何氏藏在柜子最里面的一個木盒,里面是謝云景不久前送來的一把匕首。
烏木的柄,握在手里分量輕盈,顯然是專為女子的手型打造的。
刀鞘包裹著一層褐色皮革,拔出來,細窄的刀刃寒光四溢,宛如一泓凝住的秋水,清洌逼人。這本身已是難得的精工之物。
沈桃桃的手指拂過刀柄下方一個極不顯眼的微微凸起,輕輕一按,卡扣彈開。
她抽出一截細若柳葉的鋒利小箭。箭尖泛著幽藍寒光,顯然是淬過劇毒。
再一按,刀柄尾部還能旋開,內(nèi)里藏著藥粉,無色無味。
這是連她這種現(xiàn)代人,都為之驚嘆的毒囊和吹箭設計。
沈桃桃心口微微發(fā)燙,想起那日謝云景隔著矮桌,將這把匕首推到她面前時,他那慣常沒什么情緒的眼睛里,也泛起了一點別樣的意味。
她當時還贊道:“謝爺手下真是能工巧匠輩出,這般精巧的心思,實為罕見。”
她實在想不出謝云景身邊,那群硬朗的漢子如何想出的女兒家的防身匕首。
謝云景端起茶杯的動作微微一滯,抬眼看她,唇角似乎極淺地向上勾了一下,又很快歸于平靜:“非是我手下的工匠。此物構思,出自周瑩。”
“周瑩?”沈桃桃當時便是一愣。那張倔強的面容在腦海中閃過,心中有了計較。
晚飯時,沈桃桃扒拉著碗里的燉羊肉,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問沈父:“爹,我記得您說過,這大雪封山的時節(jié),驛站里幾個老人下的夾子,就數(shù)周瑩做得最靈?”
沈父抹了抹沾著油花的嘴,一聽這個眼睛倒是亮了:“嘿,可不是。那丫頭,手是真的巧,心思更是刁鉆得很。你是沒看到她那夾子怎么做的。一般的獸夾子,講究的就是一個狠,一個快,力求一下子把獸腿骨頭夾斷,再厲害的牲口也跑不脫。”
沈父說得興起,干脆放下了筷子,用手比劃著,“可周瑩丫頭做的不同。她那夾子,機括的巧勁不消說,難得是她算計的是那野獸的心?!?/p>
“算計獸心?”沈桃桃引導著沈父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