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呼嘯著撲打在她的狼皮襖上,她臉上方才那股凌厲已經熄滅了大半,只余下一點淺淺的薄紅掛在腮邊。
她徑直走到謝云景面前。
謝云景目光掃過她略顯疲憊的眼睛,沒等她開口,便已經伸手從懷里掏出一個瓷瓶。
他遞過去:“生筋續(xù)骨的,你大哥用完,明天手就沒事了。”那語氣里竟有一絲誘哄的味道。
沈桃桃也沒客氣,直接接了,塞進自己懷里,那瓶子上殘留著謝云景的體溫,透過薄薄的棉布滲進來些微暖意。
“謝了?!?/p>
她聲音不高,帶著點發(fā)泄后的沙啞,抬頭看著謝云景,認真道,“等忙過這陣,再給你做棒棒糖糖。”
謝云景點頭,那模樣,竟有幾分說不出的溫順。
這驟然的反差讓一旁的張尋眼珠子差點掉雪地里,那點糖,還真成她手里馴男人的韁繩了。
謝云景看著沈桃桃,眼中極快地掠過一絲柔軟,語氣卻依舊沉穩(wěn)清冷:“方才,流放犯堆里守寡的那個周家媳婦,問女戶……何時能立?”
沈桃桃眼里的那點疲憊徹底被這個消息驅散。
她本以為今天這場木屋慘禍,會讓那些好不容易被鼓動起來想要自強自立的女人,又會像鵪鶉一樣縮回那暗無天日的囚籠里去,只怕立女戶這事要徹底黃了,可萬萬沒想到!
“因為她們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活法。”謝云景好似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
“原來是這樣……”她低低的,恍然大悟般的喃喃,隨即看向謝云景,眼底猝然燃起一點亮光,“趙老四,還有我大哥……”
那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是他們倆,他們倆護著心愛的女人,這件事讓寧古塔所有的女人明白了一個道理:
甭管過去是啥樣!就算帶著拖油瓶,就算身上背著洗不凈的污印,只要咬牙撐著爬起來。
照樣有趙老四那種為了柳娘豁出命的漢子。
照樣有沈大山這樣不管不顧把心窩子都掏給你的實心男人。
這樣的日子,有人護著,有人疼著,自己也能挺直腰桿活著,這才是人該活的樣子。
“立!”沈桃桃腰板瞬間挺得筆直,眼睛里最后的一絲陰霾也消散了,只有那勃勃跳動的生機和熊熊燃燒的希望,“給她們全立上,不立,她們就只能當一輩子被婆家被夫家欺辱的‘牲口’?!?/p>
她像重新蓄滿了力氣的戰(zhàn)士,猛然側頭,對著身后那扇門吼道,“大哥,明兒個一早,提著娘腌的那壇子老臘肉,找春娘提親去。沈家要辦喜事,大大方方地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