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泥巴被刮開,露出的肌膚在雪光下瑩白得刺眼。
他眼底的寒冰裂開:“來寧古塔之前,我叫李云景?!?/p>
這名字裹著鐵銹般的血腥味砸進風雪。
李!
皇姓!
沈桃桃呼吸驟停。
“我母親是先孝懿端敏皇后?!彼曇羝降叵窠Y(jié)了冰的河面,“皇帝壽誕之日,景仁宮起出數(shù)十個巫蠱桐偶,母親當場被賜死?!毖サ啄胨閮鲇驳难獕K,“外祖謝威連夜回京,跪斷兩階丹陛石,血書言兵權(quán)換命,換我棄李姓,以母族謝姓流戍寧古塔?!?/p>
風雪嗚咽如群鬼哭號。
“貴妃不是怕我?!敝x云景的聲音沉如寒冰,“而是怕我手中謝氏余威尚存的三十萬披甲邊軍。”
他突然俯身逼近,鼻尖幾乎撞上沈桃桃凍僵的額頭,溫熱吐息燙在她緊閉的唇上:“你現(xiàn)在知道了我所有的秘密,要是……”
字字如淬毒匕首刮過她神經(jīng),“敢說出去……”
沈桃桃猛吸一口寒氣,被嗆得肺管子針刺般疼,她看著謝云景眼底翻涌的暴戾恨意,“挖煤鍛鐵,她敢讓寧古塔尸骨盈野,咱的刀就敢屠盡她高墻深宮里的龍子鳳孫?!?/p>
保命第一條就是要先表忠心,京城遠了去了,喊句殺貴妃不會馬上死,但要是得罪了眼前這尊活閻羅,百分百當場嗝屁。
謝云景的指骨猝然攥緊,殺意還烙在肌理里,心窩處卻像被塞進把燒紅的烙鐵。
十載血海浮沉的謝云景見過名門貴女的羞花扇、邊塞胡姬的銷魂舞,卻從未有哪張面龐如此刻這般生動,沾著血、糊著泥、眼睛里卻燒著燎原的光。
風雪灌滿了她的狼皮襖,也灌滿了謝云景玄氅間的空隙。
兩顆京城高位者的棄子,在浸血的凍土上聽到了彼此心骨裂開的雷鳴。
謝氏余脈的寒冰下,復仇的熔巖已蝕穿宮闕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