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江師傅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我十四歲爸爸就走了,住到別人家,天天受人白眼,十五歲又沒了媽媽,我在監(jiān)獄,那些人看我年紀小,個個都欺負我,又見我長得好看,想占我便宜,里面不許打架她們就掐我,得不到我,罵我是禍水,還踢翻我的飯?!?/p>
沈新月震驚,之前還以為她在開玩笑。
“都是女人,她們?yōu)槭裁???/p>
“女人里面,也分好人和壞人。”她哭得停不下來,“……我又不是個物件,我是個人,你根本不知道那里面有多亂,太多你想象不到的事了?!?/p>
心疼,沈新月趕緊抱住她,涼被包裹她身體,“別怕,都過去了?!?/p>
“她們都有家人看望,我沒有,從來沒人看望過我?!?/p>
活雞店的錢多多跟她并不相熟,她有她聯(lián)系方式,卻不敢跟她通話。
她眼淚止不住,沈新月擦不完,一時無措,只能先哄著她,順著她。
“那你怎么不聯(lián)系她,她肯定會去看你的?!?/p>
江有盈忽然不說話,呆望前方。
“嗯?”沈新月晃晃她。
許久,江有盈才怔怔道:“她大概以為我跟媽媽已經(jīng)順利逃跑,去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過上安穩(wěn)的生活,我不想破壞她心中那份美好幻想?!?/p>
那的確是一份美好的幻想。
新聞鋪天蓋地,錢多多怎么會看不到。但確實沒什么充分的理由,一定去看望她。
“如果是我,我會去看你的。”沈新月設想,哪怕她只是她的一位同學。
“真的嗎?”她抬起臉,淚汪汪。
沈新月用力點頭,“我初三那年,有個同學因為偷盜被抓,我聽說以后,確實有看望過他?!?/p>
同學是她的同桌,家境不好,寄宿在親戚家,父母外出打工,寄來的錢卻被親戚克扣。
學校資料費要得勤,每次學委來收錢,他都悶頭不說話,十分窘迫。后來,沈新月聽他說起家里的情況,就大方替他把錢交了。
他收到學委發(fā)下來的資料,十分意外,沈新月忘不掉他當時神情。
喜悅,又傷心,慶幸,又難堪。
“他被抓,我?guī)Я诵┝闶橙タ此皇强s在墻角抹淚。后來上高中,不在一個學校,沒聽說過他的消息,直到大學,一次我跟同學聚餐,是他來送的。我當時沒發(fā)現(xiàn),他走了以后才給我發(fā)短信,說再沒偷過東西,自食其力?!?/p>
沈新月捧起她臉,“如果,那時你是我的同桌,我聽說你的消息,一定會找機會看望你的。因為我了解你的為人,我知道你有苦衷?!?/p>
江有盈相信她說的話,沈新月一直是很好的人。
她緊緊扣住她手,開始幻想,已逝的獄中歲月再翻起,少了份鐵銹味的冷,盡管那只是一種假設。多少年,她都是靠在那點可憐的幻想過活。
“為什么我們不能早點遇見。”眼淚又顆顆滾。
沈新月耐心去哄,“現(xiàn)在就是最好的時候?!?/p>
“可你現(xiàn)在不喜歡我了?!?/p>
她哭得停不下來,“是我自己作孽,我壞事做盡,活該受罰,沒人愛我,也沒有人去看望我……在這世上孤零零,小時候算命的跟我講,我還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