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新月走到店門口對著小黑板研究半天,想起兜里沒錢,哈哈兩聲走開了。
外婆在村口大樹下跟幾個老太太打牌,花白頭發(fā)左右梳兩條小辮,發(fā)尾綴兩朵鵝黃色毛線花,人清瘦,穿件紅毛衣,愛悔牌,人說她,也不知是真聾還是假聾,繼續(xù)我行我素。
沈新月沒出聲,站她身后看,不懂牌,見老太太擰著眉毛特苦惱的樣子,應是要輸,拍拍她肩膀,喊一聲“外婆”。
老太太猛一回頭,攥住她手腕,“哎呀!我家嘟嘟回來了!”
牌一扔,拉著沈新月趕緊往家走,“我家嘟嘟回來了,改天再玩,拜拜?!?/p>
“于秀蘭,不要臉!”后面不知道誰罵。
“嘟嘟你回來得正好呀!”外婆喜笑顏開,“差點又輸錢了?!?/p>
沈新月挽著外婆胳膊,她長大了,跟小時候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外婆瘦瘦矮矮的,像個小女孩。
她仔細攙著,生怕老人家摔了,外婆倒不高興,甩開她手,“別黏著,我還沒老到那地步。”
不,沈新月就黏著,“家里電話怎么老也打不通,外婆你知道嗎?我這一路可驚險了。”
她噼里啪啦講了一大堆,老太太只問吃飯沒。
“還是餓?!鄙蛐略乱宦窙]怎么吃東西,綠皮火車上一股臭腳丫子味兒,她吃不下。
“我想洗個澡,然后吃東西,睡覺?!?/p>
她趴在桌上睡覺,醒來腳邊一個人的腦袋,旁邊大叔拿書包墊著,直接躺地上了,把她嚇半死。
入夜后的綠皮火車是另一個世界,眾生百態(tài),悲喜交加。
沈新月滿臉感慨,“外婆你知道嗎?我悟了,這次真的悟了?!?/p>
“給你煮掛面?!蓖馄耪f:“再臥兩個蛋?!?/p>
沈新月舉手歡呼。
腳下石板路數(shù)不清的鞋底子磨得锃光瓦亮,墻里桃枝探出,風吹,粉白花瓣掉落靠墻一排水溝,隨流水遠去了,像小孩偷溜出門玩。
快晌午,巷子里,聽見人家戶油鍋滋滋爆響,很快香氣飄出,賣蒸糕的門前支個小攤,蒸籠揭開,眼前迷一陣,熱氣撲得睫毛shi漉漉。
沈新月本來不算餓,這一路又饞得,外婆讓她先買兩個蒸糕墊墊肚子,她想了想搖頭,“我能忍?!?/p>
“沒錢吶?!蓖馄啪鸵ヌ投?。
確實沒錢。
“可我只想吃外婆做的。”她彎腰靠在人肩膀撒嬌,“外面東西我吃夠了,以后都在家吃?!?/p>
外婆摸摸她手背,說“好好好”。
她們這地方的人,不是出遠門,家里院門都不鎖,從不需得當心小偷,反而要提防鄰居。
門口一筐菜,沈新月“咦”了聲,“我出門的時候還沒有呢,誰送來的?”
“隔壁?!蓖馄胖笓]她把菜筐搬進東廂廚房,別叫太陽曬蔫了,里頭撿把小白菜,挑幾根蔥。
“去洗吧,我給你做手搟面得了,洗完差不多能吃。”
沈新月答應一聲,去樓上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