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還沒掛,他說他馬上到家。
今天的春天,媽媽也走了,從十幾層樓那么高的地方跳下來,摔死在她面前。
一個小時前,她向她保證,一定去找她。
她放聲大哭,雙手緊緊揪住自己的毛衣領(lǐng)口,心痛得也要死過去了。
路人輕拍她肩膀,“小妹妹,你怎么了?”
她抬起淚shi紅的一張臉,搖搖頭,哭著喊著,繼續(xù)往前走。
不能停,去江城的火車,下午四點出發(fā)。
她一定要去看看,江城到底是個什么樣子,她要替媽媽去看一看。
雙眼哭得紅腫,不敢再花錢了,那些錢就是媽媽的命啊,媽媽用命換來的。
她一路走到火車站,走了兩三個鐘頭,哭著在廁所里給自己換衛(wèi)生巾,打開門,瞧見外頭有人在等,恍惚了一下,還以為是媽媽。
那人奇怪看她一眼,說“你用完了嗎”?
她搖頭,又點頭,看見鏡子里眼淚汪汪的自己,掬水洗臉,袖口又弄得shi漉漉。
一路上,好多人問她——小妹妹,你怎么了。
她沒法說,她的爸爸被車撞死了,她的媽媽跳樓摔死了。
今天上午,她還拿刀殺了人。
是了,她險些忘了,她殺了人。
下午四點,小sharen犯
人這一輩子,其實就兩個階段,上學和不上學。
江有盈十五歲那年突然決定不再上學,她那時不知,這個決定將會影響她一生,像是追著趕著在春天到來之前,把她的生活徹底攪一個天翻地覆。
——“趕在爸爸祭日那天害死媽媽?!?/p>
——“媽媽是被我傷透了心?!?/p>
沈新月想告訴她,那不是你的錯,誰又有預(yù)測未來的本領(lǐng)呢?
可現(xiàn)在的她完全聽不進去,她的身體難以抵抗這片深海一樣的壓抑情緒,她蜷縮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河畔荒草間,連月光也凌凌墜地,承托不起她的哀傷。
攬她入懷,她單薄的身體顫如秋葉,面龐被眼淚浸透,沈新月緊緊抱住她,親吻她咸澀的腮。
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沈新月說不出來。
她怎么能讓她不哭,她曾經(jīng)歷的苦難,常人難以想象,那樣滅頂?shù)慕^望,足以摧毀一個人,可她多么堅強,她都挺過來了。
堅強,堅強,沈新月真是討厭這個詞。
可除了堅強,還有別的選擇嗎?總不能去死。
安慰的話更是多余,江有盈根本不需要安慰,她現(xiàn)在很好。
有自己的事業(yè),親人,任意支配的金錢和時間。
原來,她才是那個深陷沼澤的人,她艱難洗凈自己并裝扮得美麗,播種生活,她簡直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