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根一根掰開媽媽的手指,“所以你都看到了,我并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弱,我可以賺錢養(yǎng)活自己,我已經(jīng)長大了?!?/p>
“江有盈!”
沈弦月情緒激動,氣頭上恨不得甩她兩巴掌,打醒她,“你太讓我失望了!”
可怎么舍得,她手掌細細撫摸孩子冰涼的小臉,“你要媽媽怎么辦好啊——”
江有盈“噗通”跪倒,膝蓋重重砸在泥水縱橫的白瓷磚,眼眶含淚,哀傷乞求:
“媽媽,我們走吧,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那些討厭的人和事,離開你的傷心地。我們會有好的生活的,我會努力賺錢,養(yǎng)活自己也養(yǎng)活你,好嗎?求求你了?!?/p>
她緊緊握住媽媽的手,感受其掌紋中流淌的深沉愛意,“我知道,媽媽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我,可我不要再過寄人籬下的生活了,也不愿看你為我委曲求全,為我傷痕累累?!?/p>
她抬起頭,眼淚大顆滾出,“媽媽?!?/p>
沈弦月不忍地別過頭,當著外人的面,她臉皮火辣辣疼,心也片片刀割似的疼。
她喊“起來”,江有盈不為所動,她半天拽她不起,索性也給她跪下,“滿滿,你這是要逼死媽媽呀?!?/p>
這怎么會是逼死她呢?
江有盈瘋狂搖頭,“我沒有,我只是在為我們求一條活路?!?/p>
她摘下媽媽的墨鏡,染血的指尖小心翼翼撫摸眼周未散的淤青,“再這樣下去,你遲早有一天會被他打死的,那我就真的沒有媽媽了,你有沒有想過,到那一天我該怎么辦?”
沈弦月把頭埋進女兒的臂彎,不愿讓人看到她的狼狽。
她沉默了,她不敢想,假若將來真有那么一天,豺狼窩里,她的孩子該如何過活。
母女倆抱頭痛哭,最后還是錢多多把她們攙扶起,拉到里面那個小隔間。
房間壁紙蜷曲脫落,天花板霉痕斑駁,鎢絲燈明明滅滅,光線昏暗,沈弦月手帕掩鼻,東張西望。
江有盈拉她坐在小床邊,目光堅定,“即便我們以后都住在這里的房子里又怎么樣呢?只要我們還活著,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不用擔心突然有人闖進房間一頓毒打,心靈是富足的,安寧的,那就足夠了?!?/p>
“再說,只有我們努力,靠勤勞的雙手日子一定會好起來的,多多姐跟我說了,媽媽你的手藝很好,小學校門口擺攤就能賺很多錢的?!?/p>
江有盈再一次懇求她,“我們跑吧!”
沈弦月猶豫不定,“你真的下定決心了嗎?你不上學了?”
江有盈不打算上學了,但為讓媽媽安心,她承諾,“等我們安頓好,我會重新回到學校,上高中,考大學,等我大學畢業(yè),媽媽就能真的享福了?!?/p>
她一把抱住媽媽,小臉揚起,眼睛亮亮的,“我會好好學習,落下的功課都能補上,我是班長呢,媽媽你忘啦?”
這是個懦弱的女人,離了丈夫和女兒,好像就不能活,生活中沒別的事可做,即便是她最愛的烹飪,也只是為了女兒能享受到健康新鮮的食物。
她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禁不住勸,終于肯點頭。
可她心中顧慮的,跟自己毫無關(guān)系,只是女兒的意愿,關(guān)乎她未來,心理健康,甚至性命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