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城里人現(xiàn)在流行徒步旅行,還有露營,在外面支著帳篷睡覺,你玩過嗎?”江有盈回頭問。
沈新月最愛趕時髦了,“當(dāng)然!我什么沒玩過,我還有裝備呢?!?/p>
但在她正式回家之前,全部掛平臺上出掉了。
“我去雪山徒步,去雨林徒步,那些名山景點(diǎn),更別提。”
外婆完全不能理解,“我看你們就是閑的,吃太飽?!?/p>
“所以才要消化消化。”
之前沈新月聽外婆說去年著山火,心里還沒什么概念,到地方一看,連著幾片山坡盡被焚燒摧毀,斷枝焦木日光下似有紅隱余燼未散,還有小動物經(jīng)風(fēng)雨沖刷后留下的骨架殘骸。
她心中哀痛,可放眼一望,這滿目瘡痍中,仍有新新綠意蓬勃生長,去年的草木灰是最好的養(yǎng)分,它們的根還在,雪化后又是一場新生。
路邊停車,外婆領(lǐng)她們上山,“今年春天來得早,這片山又比別處更早,小草小花們都等不及了。”
“人生不怕從頭再來?!苯杏瘟烁┎菁?,牙關(guān)細(xì)細(xì)咬,頂端沒開花的苞苞是甜的。
“你在鼓勵我嗎?”沈新月眼眶微微shi紅。
這場巨大的挫折,除生命外,將她身邊一切都奪走,她嘴上笑嘻嘻,滿不在乎聳聳肩說無所謂啊,反正我早就煩透了厭倦了……
可真的一點(diǎn)沒關(guān)系嗎?
“感謝的話不必講,你叫我一聲姑奶奶吧?!苯杏D(zhuǎn)過身,躲開她晶亮柔軟的眼眸。
沈新月眼淚一下憋回去,“啥?”
“有件事,你外婆忘跟你講。”江有盈鎖了車,提上竹籃,“我到秀坪的
外婆說,春天蕨長得快,頭一天你看是光禿禿一片,第二天就竄到半米高,怎么判斷蕨是不是老了,從下往上順著桿子擼。
“你那個手指頭,稍微帶點(diǎn)弧度,但弧度也別太大,憑感覺,找著它身體最為脆嫩的地方,輕輕一掰就到手?!?/p>
沈新月交作業(yè),外婆掐一截底端的桿子,點(diǎn)頭,“不錯,孺子可教?!?/p>
“嘿嘿——”她得意,“我是誰,我是最聰明的?!?/p>
外婆從不吝嗇對她的贊美,“是嘞,我家嘟嘟是最聰明的,學(xué)東西快得很?!?/p>
“外婆也厲害,還會出老千,簡直就是賭神!”
沈新月說她想明白一件事情,“外婆出了這么多年的老千,還能在大樹混,沒被人趕回家,這說明什么?外婆魅力無邊啊,她們對你即便是恨,那恨里也摻雜著一種復(fù)雜的愛?!?/p>
外婆用力揮一下拳頭,“說得好!”
祖孫倆在這兒商業(yè)互吹,江有盈挎著籃子已經(jīng)走出老遠(yuǎn),沈新月草窩里轉(zhuǎn)悠半天,只能撿漏。
她不放心外婆,擔(dān)心老人家摔著,沒急著上前追趕。
“你江師傅才是最能干的?!蓖馄胚h(yuǎn)遠(yuǎn)看著她背影,是沈新月見慣那種長輩對小輩的憐愛辛酸。
多余的話不用講,只通過一個眼神就能概括出她的前半生——不容易。
但具體有多不容易,沈新月是半個字也摳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