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損嚴(yán)重的房頂漏進幾縷陽光,他一動不動地坐在臟亂的廢墟上,仿佛對一切都無知無覺。
直到太陽西移,漏進的光晃了他的眼,他才稍稍挪動個地方,又繼續(xù)枯坐著。
三天前商洛失守,他眼睜睜看著跟隨自己多年的將士一個接著一個倒下,卻什么都做不了。
現(xiàn)在想想,薛義的調(diào)虎離山有多明顯,可他那時竟絲毫沒有察覺。
他從未懷疑薛義反越的決心,也因此葬送了七萬人的性命。
程大海、吳斐,還有很多自他起兵便忠心跟隨的弟兄,都是死在了他盲目的信任和大意之下。
還有他的靖靖。
他甚至不知她如今身在何方。
想到沈京墨,陳君遷心痛難忍,將臉埋進掌心,淚卻順著指縫和掌緣落了下來。
隨著他抬手,袖中有什么東西從手腕滑向肘部,有些硌人。
他一怔,將那東西掏出來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沈京墨塞給他的那枚刻著山神奶奶的木章。
捧著不怎么壓手的木章,陳君遷恍惚了很久,而后猛地站起身來,在廢墟中找到一處高臺,手忙腳亂地掃開上面的土屑,將那木章恭恭敬敬地擺了上去。
他后退幾步,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
“我不信神佛,不值得保佑。但我娘子素來虔誠,求您保佑她平平安安,求您保佑……”
他一遍遍重復(fù)著這幾句話,不要管他了,只要保佑他的靖靖就好。
謝遇歡帶著飯食回來時,陳君遷仍跪在山神奶奶面前,額頭上已然磕出了血,卻還在不停地磕著頭。
地上留下了一片血痕和兩團淚shi的印記,謝遇歡輕嘆口氣,走過去扶他起來。
陳君遷沒有起身,整個人像是沒了魂一般,口中喃喃不停。
謝遇歡拉不動他,只得松開了手,卻沒有離開。
他把食物放到一旁,問他:“求神拜佛管用么?”
陳君遷不知道。
但他知道,周圍所有的州縣都張貼了通緝他的告示,他只要走出這個荒村一步,立刻就會被人押送官府。
他一手帶出來的軍隊全軍覆沒,信賴有加的主公親手將他送入絕境,西北和南方他同樣回不去。
除了求山神奶奶保佑他的靖靖,他還能做什么?
所以他磕頭的動作一刻也不敢停。
謝遇歡又是重重一嘆:“你們兄弟兩個一個在這兒磕頭,一個像個死人似的躺在那兒望天,有用嗎?是死了的人能活過來,還是能把大越磕死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