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長壽郡中有近萬軍民,就算糧倉再滿,也終有放空的一日。
于是從第十七天起,城中百姓每人每天只能領到一碗清粥勉強充饑,要是有人敢多拿偷拿,只要被發(fā)現(xiàn),便會當場斬殺。
剛剛被圍城時,城中還能聽見雞鳴犬吠聲。半個多月過去,城里已經(jīng)是一片死寂,就連吱吱叫的老鼠都被人吃光了。
現(xiàn)如今,也只有守城的衛(wèi)府士兵才能每日多一個饅頭用來補充體力??梢粋€饅頭哪里能夠呢?
沈京墨的手探進了籃子,摸到一個有些涼了的饅頭,想要送給那對母子。
可這城里何止這一對挨餓的母子。
這些天陳君遷日夜守在城門上,每到白天敵軍來攻城,他就要經(jīng)歷好一番廝殺,有幾次等敵軍退去,他干脆累得站不起來,躺在城樓上便昏睡了過去。
體力消耗那么大,她便把每日的饅頭都留給他,可是以往每頓能吃三個菜餑餑的人,一天只吃兩個饅頭哪里能飽?若是她再分出去一個,他今天又要餓著肚子守城門。
沈京墨看著那對母子,再看看身后面黃肌瘦排隊領粥的百姓,狠心轉(zhuǎn)過了臉,腳步匆匆地往城門走,給陳君遷送飯去。
一個饅頭救不了一城百姓,只有守住了長壽郡、等到大軍回援,才能救他們。
北城門上,一身重甲的陳君遷望著城外的南羌軍,若有所思。
經(jīng)過二十多天的攻防,他大概摸清了這支軍隊的底細。
他們并非南羌人,八成是南羌王從別處招攬來的散兵游勇,臨時組成了一支軍隊。
前些日聽他們叫陣,似乎是因為長壽郡扣下了南羌的八個狼兵,南羌主力在永壽郡和朝廷大軍正面相抗,分身乏術(shù),但南羌王誓要讓長壽郡付出代價,便派了這支軍隊前來圍城打援。
但南羌王大概不知這支軍隊自由散漫,并未把他的命令當回事,每日快到晌午才攻城,下午天還亮著就早早鳴金收兵,似乎一點也不著急攻下長壽郡。
畢竟永壽郡那里還有大越朝廷的軍隊,如果大越贏了,南羌退敗,可不一定會來救走他們這支孤軍深入的軍隊。要是南羌拿下永壽郡,自然會立刻前來長壽郡摘他們的桃子,到時候他們費勁攻下這座城,也不過是給別人做嫁衣,實在不劃算。
所以他們絲毫不急,每天做做樣子,敷衍南羌王、討些軍馬糧草而已。
可陳君遷知道,就算這支隊伍不打,長壽郡也早晚因為缺藥少糧而不攻自破。
也不知先前派出去給永壽郡送信的那些人究竟有沒有成功把消息遞給朝廷大軍。
正兀自嘆息時,手下一名士兵來報,說嫂夫人來送飯了,此刻正在城門下等他。
陳君遷對守城士兵囑咐了幾句,邊往城下走邊卸掉沉重的盔甲。
城門附近早已戒嚴,除了巡防的士兵,根本沒有百姓會靠近。
陳君遷還沒走下來,就一眼瞧見雙手提著小籃子站在石階底下,仰頭看他的沈京墨。
他加快了腳步,一步三個臺階地跑下來,邊跑邊拿袖子擦掉腦門上的汗,直到腳步落在地面上,憨笑著親昵地挽起她的手,走到一個沒人看得見的背風處坐了下來。
這些天他都守著城門,晚上也極少回衛(wèi)府歇息,整日風吹日曬的,臉又黑了幾分,人也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