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波山匪已經(jīng)盤踞此處多年,匪寨建得像模像樣,正當(dāng)中的聚義堂尤其寬敞,墻上掛著一副完整剝下來的虎皮。
陳君遷翹著腿坐在聚義堂里,對面坐了個黑臉的虬髯大漢。
大漢長相兇惡,左眼自上而下斜落著一道疤,一雙眼比墻上的老虎還要兇狠,可此時面對陳君遷,卻是滿臉堆笑。
“陳大人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別的不說,就說你上任三年,我一次也沒下山給你惹麻煩不是?弟兄們走得走散得散,吵吵著要跟我鬧分家,說當(dāng)土匪還得種地交稅,還不如下山找個女人老婆孩子熱炕頭過得舒坦??删退氵@樣,我也沒讓他們再犯事不是?三年了,雖說寨子還在,可我們早都不能算土匪了呀!縣衙不還有我們登記的冊子嗎?我們現(xiàn)在是良民,良民!”
土匪頭子心里苦:“再說那個什么蕭景垣,那就是個地痞流氓!我這伙兄弟雖然都是粗人,那也都是有血性的漢子!最瞧不起的就是這種仗勢欺人的玩意兒!我怎么可能和他有關(guān)系呢?自打三年前您點醒了我,我就跟他斷了!”
陳君遷面無表情地聽著土匪頭目一頓吐苦水,目光上上下下將這個聚義堂打量了好幾遍,等他說完,才掏了掏耳朵沖他咧嘴一笑。
“大當(dāng)家別激動,我今天來就是瞧瞧兄弟們過得怎么樣。雖說大家的名字都登記在冊,但咱們也三年沒見了,我這心里難免惦記,這不就來打擾打擾,討杯水喝嘛。這聊著聊著,想起蕭大少以前和大當(dāng)家關(guān)系不錯,隨口問問,大當(dāng)家別往心里去?!?/p>
大當(dāng)家賠笑著連連稱是,又再三保證早就和蕭景垣斷得干干凈凈,三年之內(nèi)再無來往。
陳君遷點點頭,嘬了一口杯中的渾水,狀似不經(jīng)意地隨口一問:“誒我記得兩年前,寨子里還有新人來,大當(dāng)家隔三差五就派人上縣衙去登個記,一趟報兩三個人,怎么最近這半年一個新人都沒報???”
他說話時頭也沒抬,垂眸吹著有些燙的水。
大當(dāng)家臉色卻是一變,眼中閃過一瞬陰毒之色,但又很快恢復(fù)如初,重重嘆了口氣。
“我的大人吶,我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誰當(dāng)土匪不是為了喝酒吃肉睡女人???可你看看我這寨子,肉十天半個月吃不著一口,菜得自己種,還不能去山下和老百姓搶好地,酒也得花錢買,女人更是見都見不著!誰還樂意來呀?剩下這幾個沒走的,那都是多年的兄弟了。”
“那這么說,還是我把你的寨子給攪黃了?!?/p>
“哎不不不!可不敢這么說?。∫皇谴笕巳昵按蛐蚜宋?,我這會兒指不定犯了什么大事兒,沒準兒早都讓皇帝老兒砍了頭了!是大人心腸好,還給我留了這片山頭,我這心里都記著大人的好呢,嘿嘿?!?/p>
陳君遷似笑非笑地瞧了他兩眼,大當(dāng)家就那么咧著嘴樂著。直笑到他臉都僵了,陳君遷才把杯子一放,起身理了理衣擺。
“水也喝了,天也聊了,行嘞!那我就先走了,山上要是有什么困難,可以去縣衙找我嘛。”
大當(dāng)家忙陪著起身,跟在他身后往外走:“是是,多謝陳大人。”
陳君遷擺擺手,走出聚義堂沒兩步,突然停了下來,伸手揉起了肚子:“哎喲,爬山爬餓了……回縣衙還有一截,大當(dāng)家這兒可有吃的?”
他說著,四處掃了幾眼便找著了廚房,抬腳就往那頭去。
“哎大人!我讓人給你拿來不就行了嘛!大人何必自己走一趟呢!”大當(dāng)家忙一轉(zhuǎn)方向跟上他,越過他的肩遠遠給廚房門口一個小弟遞了個眼神。
小弟心領(lǐng)神會,趕忙一頭扎進廚房里,一陣窸窸窣窣聲后,端出了一籠屜菜餑餑,笑呵呵地捧到陳君遷鼻子底下。
陳君遷此時已經(jīng)到了廚房門口,低頭看看菜餑餑,拿起一個來狠狠啃了一口,回頭對大當(dāng)家笑:“手藝不錯?。俊?/p>
大當(dāng)家和小弟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