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前,小少爺薛懷仁莫名其妙中了毒,茂州所有郎中排著隊進出薛府,翻遍了所有醫(yī)書,才勉強確定他身中何毒。
只是這毒著實古怪,饒是趙友已從三川帶回了藥引,郎中們也按著醫(yī)書上所說煎好了藥,日日喂薛懷仁服下,直到如今,也只是暫時壓制住了他體內的毒素,卻無法徹底拔除。
遠在巢湖的薛義得知此事,不得不放下進兵江浙的大業(yè),星夜兼程趕回茂州。
這個年節(jié),茂州百姓合家團聚之時,薛義獨自守在薛懷仁床前,熬得雙眼通紅。
今夜也是一樣。
薛懷仁剛剛服下藥,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薛義屏退下人,將燈熄滅,坐在床前的繡墩上守著虛弱的幼子。
這一幕,似曾相識。
兩年前在灃陽,他也是獨自一人守著薛懷璋冰冷的尸身,從一個夜晚熬到下一個夜晚。
死寂的屋中響起薛義疲憊的嘆息。
起兵反越這幾年,他已經(jīng)失去了兩個兒子。薛懷仁是他最小的子嗣,是夫人拼了性命生下的,九年前他抱著襁褓中的薛懷仁,握著夫人沾滿鮮血的手,答應她,一定讓他平平安安長大。
薛義捧起薛懷仁的一只手貼在臉上,一滴渾濁的眼淚緩緩滑落。
“吱呀”,屋門被推開,月光落進門中,在地上投射出一個腰間佩刀的人影。
屋門很快又被合上,腳步聲不疾不徐來到床邊,那人恭恭敬敬地喊了聲:“父親?!?/p>
薛義抹掉眼淚,雙眼仍盯著薛懷仁,沒有轉身,聲音微微嘶?。骸皯谚?,有事么?”
“父親,巢湖來信,一切都已準備妥當,隨時可以發(fā)兵。眼下五弟病重,我知父親無心出征,您不如就留在茂州,將巢湖的八萬大軍交給孩兒。這樣,不等五弟病愈,我軍便可攻入江浙。江浙一帶多名醫(yī),或許有辦法治好五弟?!?/p>
薛懷琛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處處為父親和幼弟著想,料想薛義不會反對。
誰知,薛義看也沒看他一眼,只淡淡地回了兩個字:“不急。”
薛懷琛不悅地皺了下眉,又道:“父親,您連日守在五弟房中,連除夕也不曾在軍中露面,上京又稱帝了,還昭告天下,說您是最大的反賊,如今軍心不穩(wěn)士氣不振,這樣下去可還得了?”
薛懷琛頓了頓,補充道:“我軍遲遲未能進入江浙,陳君遷在西北卻連戰(zhàn)連捷,勢力和威望就快要趕上您了呀!父親,孩兒知道您心疼五弟,舍不得離開五弟,孩兒愿意為您分憂!軍中不可一日無主帥,您何不宣布立我為儲,讓孩兒去替您拿下江浙?”
“我說了,”薛義不耐煩地擺擺手,“此事不急,往后再議。你回去吧?!?/p>
話落,屋中陷入沉默。
薛懷琛冰冷的目光從薛懷仁的臉移至薛義身上,最終緩緩落在他頸間。
薛懷琛慢慢地握住刀柄,齒縫間擠出一絲獰笑;“事到如今你還不打算立我為儲,難不成還指望這小子能活下來?”
聽出薛懷琛語氣不善,薛義慌忙轉身,就見一道寒光直奔他脖頸劈來!
他急忙閃身,抓住床邊放藥的托盤來抵擋。
薛懷琛這一刀本打算砍斷薛義的脖子,便用了十成的力道,只一下就劈斷了木制的托盤,飛濺的木屑頓時在薛義手上留下了數(shù)道細小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