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年紀的男人忙將少年攔了下來,隔著幾步遠和沈京墨說話。
“姑娘別怕,剛才你在武凌山里迷路了,是我倆兒子把你背回來的。正好你也醒了,我給你熬了驅(qū)寒的藥。貓兒,去把藥端來?!?/p>
少年站在男人身后,眼巴巴地盯著沈京墨瞧,聽見男人叫他“貓兒”,略顯不滿地嘟囔著“能不能別叫我小名兒?我又不是沒名字”,但還是聽話地跑去將剛煎好的藥端了進來,放在沈京墨床頭又匆匆退下。
沈京墨剛剛被一群歹人攆了半座山,如今正警覺,瞥了那黑乎乎的湯藥一眼沒有喝。
男人見狀,自報家門:“姑娘別擔心,我那大兒子是永寧縣的縣令,小兒子雖然調(diào)皮搗蛋,但心腸不壞,不會欺負你的。你那身衣裳也是隔壁張大娘來換的。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從來沒見過?”
永寧縣的縣令,那就是這一方的父母官。雖然只是個芝麻綠豆大的七品小吏,但好歹算個官。
沈京墨這才稍稍放下心來,畢竟在大越冒充官吏可是要掉腦袋的大罪,想來這人沒有說謊。
但想起自己全家被下獄,就是因為父親揭發(fā)了百官的貪墨瀆職,如今在沈京墨心里,大越的官沒一個好人。只是對方畢竟救了自己的命,看樣子心地不壞,她才沒有立刻逃出這間屋子去。
“爹,她好像不會說話!哎喲!”少年頭上挨了男人一記爆栗,走到一邊委屈巴巴地揉腦袋去了。
“沒事兒沒事兒,這孩子心直口快,姑娘別往心里去。你還在發(fā)燒,好好休息吧?!蹦腥苏f完,提溜著名叫“貓兒”的少年的耳朵走了出去,留下沈京墨一人在房中休息。
直到四下無人,沈京墨才終于稍稍放松下來,四下打量起這間屋子。
床不算寬,和她閨房里那張紫檀木的床比不了,但卻很長,似乎是專門打成這樣長長一條,沈京墨甚至懷疑做這張床那個人是把加在橫處的木板錯延在了縱處。
除此之外,房間里就只剩下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個放在墻角的臉盆,臉盆邊沿搭著一條巾子。
實在是簡陋得可憐,她還從未住過這么破敗寒酸的屋子。沈京墨低頭看了看身上這床被子,竟然意外的軟和厚實,和床角放著的另一條單薄的被子一比,已經(jīng)算是貴重了。
想必這永寧縣并不富裕,就連縣令家中都沒有幾件像樣的家具,這條被子大概是他們能拿出來的最好的一條,用來照顧她這個來歷不明還一身污泥的人,實在是破費了。
沈京墨這樣想著,感覺身體暖和了一些,便把被子整整齊齊地疊了起來放好,坐到床邊,低頭打量起那碗藥。
這家人看上去不像壞人,雖然她對自己看人的能力并沒有多大信心,但還是咬咬唇,將藥碗端了起來——她的風寒沒有好透,又遭遇了剛才那一劫,不喝點驅(qū)寒的湯藥,只怕又得大病一場。
碗邊上有兩個豁口,沈京墨瞧見了,小心翼翼地把豁口轉(zhuǎn)到另一面去,吹了兩下,才端到嘴邊。
“吱呀”一聲,房門突然被人打開,沈京墨被那藥汁燙了一下嘴,慌忙把碗放下,一只手掩住針扎般刺痛的唇,抬頭望去,是貓兒端著一碗熱粥和一塊干饃走了進來。
“我爹說剛才見你發(fā)燒,急著煎藥,忘了告訴你,要是腸胃不好,就先吃點東西再喝藥,省得喝了難受。”
沈京墨跑了半天,的確也餓了,拿起饃來掰下一小塊放進嘴里,頓時五官都皺成了一團。
好酸!好硬!好難吃!她還從沒吃過面里摻著石子的饃!
貓兒蹲著身子給角落的臉盆里倒水,看見她的表情,笑得槽牙都露了出來。
沈京墨只好把饃放下,低頭去看那碗粥,卻發(fā)現(xiàn)那充其量只能叫做米湯,清澈的湯底靜靜地躺著可憐的幾顆米。
沈京墨咬了咬唇,強忍著饑餓,沒有去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