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不敢出聲,直到湖中的混亂終于止息,一個渾身shi透的小太監(jiān)諂媚地笑著來到岸邊,跪伏在地,雙手高高舉起夜明珠獻給新帝。
新帝滿意地點點頭,笑道:“都上來吧,今日所有人都重重有賞!”
太監(jiān)們紛紛跪下,高聲說起吉祥話。
新帝被哄得愈發(fā)高興,轉身對身后眾臣道:“過去愛妃的夜明珠掉入水中,朕得讓人將湖里的水一壺壺舀干。后來傅卿讓人編了這大網(wǎng)獻給朕,既省得愛妃不敢施展,又省得叫人舀水再灌。這些下人網(wǎng)上奪珠,不比舀水更可觀賞?還省下朕不少賞錢,可謂一舉多得。你們中有些人勸朕提防傅卿,卻不知傅卿于朕的重要性,正如這張網(wǎng)。”
新帝說罷,群臣中已有人兩股戰(zhàn)戰(zhàn),噤若寒蟬,還有些順著新帝的話,對傅修遠大加贊賞,也有些年輕些的臣子,站在人群最末冷眼看著傅修遠,心想他當年那般清高,如今卻要這樣討好一個昏庸荒唐的皇帝,實是可悲。
而立于人群焦點之中的傅修遠卻神色如常,既未覺得得意,也不見半分受了羞辱的模樣。
他只淡淡地對新帝行了個禮:“陛下謬贊,為陛下分憂解難是臣的本分?!?/p>
新帝滿意地讓他平身。
一場鬧劇過后,宮宴結束,眾臣陸續(xù)離去。
傅修遠卻被新帝叫到了御書房。
燈火通明,新帝倚坐在桌案后,方才獻舞的寵妃為他揉捏著腦袋——宮宴上喝多了酒,又在御花園吹了夜風,他此刻只覺頭腦脹痛。
傅修遠垂首立于堂下。
“傅卿,南邊的事想必你已經(jīng)知道了,薛義稱王,這是鐵了心不肯接受招安吶,”新帝嘆氣,“眼下朕手里只有上京和周邊幾個州道,而薛義卻已經(jīng)占去了南邊和西邊的半數(shù)城池,依朕看……”
他頓了頓,才將經(jīng)過“深思熟慮”想出來的絕妙計策說與傅修遠聽:“北狄數(shù)十年前就已臣服,南羌又有重兵在手,朕想命北狄南下,再與南羌借兵,前后夾擊,將薛義部眾盡數(shù)剿滅于江浙。”
說完,新帝看著傅修遠震驚的表情,心中暗暗得意,繼續(xù)解釋:“南羌想要南方三郡,只可惜被薛義所占,必定對其懷恨在心,等消滅了薛義,那三郡還可歸還南羌,左右早就送出去了,這一來一回,等于朕不費半點兵力與土地,就借南羌之手除去一個心腹大患。至于北狄,送他們些布匹茶葉就是,江浙富庶,今年多收些秋稅就夠了。”
傅修遠自然不可能贊同:“陛下,放南羌北狄入境,無異于引狼入室。此等外族生性兇殘嗜殺,所經(jīng)之處,我朝百姓必受其害,更怕到時請神容易送神難?!?/p>
新帝卻道:“北狄是大越屬國,安敢對主國不敬?南羌只圖錢財,我大越遍地金銀,賞它一些又何妨?反觀薛義,昔日曾為我朝團練副使,卻糾集反民自立為王,妄圖奪朕朝綱,該殺!”
他說完狠狠一拍桌子,嚇得身后的寵妃渾身一抖,嬌嗔著捶打了一下他的肩:“陛下嚇著妾身了……”
新帝聽聞,忙回過頭去安撫美人。
傅修遠面上毫無波瀾,藏于袖中的雙手卻緊緊攥成了拳頭。
少頃,他提議:“陛下,對付叛軍是我大越的家事,北狄南羌終究是外族。臣有一計驅虎吞狼之策,可使各地叛軍自相攻伐,以解陛下心頭之患?!?/p>
新帝:“說。”
傅修遠:“薛義年事已高,膝下五子二女中已有三子夭折,如今他的幼子半死不活,唯一康健的薛懷琛狼子野心,早有取而代之之意,但薛義自封為王后,卻遲遲未立繼任之人,可見對薛懷琛并不滿意。薛氏父子間已有矛盾,只要稍加利用,便可使薛義為陛下驅使,去對付其他叛軍?!?/p>
如此一來,既省去朝廷的麻煩,又讓各路義軍互相消耗,上京便可坐收漁利。等到其他義軍盡數(shù)被殲滅,薛義想必早已疲憊不堪,而朝廷大軍養(yǎng)精蓄銳已久,必能一戰(zhàn)而勝。
新帝聽罷大喜過望:“好!就按傅卿說的辦!難怪父皇那般倚重傅升,你我君臣也該像他們一樣。”
景帝不理朝政多年,諸事都交給傅升去辦,自己只顧享樂,他雖然很少見到父皇,但也羨慕他那樣的神仙日子。如今有了傅修遠,他也可以放心地將大事小情都交給他去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