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朋友家的招牌是漆木的。上書“李園”二字銀鉤鐵畫,頗有風(fēng)骨。門前紅梅盛開,散發(fā)幽幽香氣。何歡駐足在門前,仰著頭,外人看來呆呆地不知在想什么。
馬車壓過皚皚白雪,咯吱作響。馬打響鼻,踩雪聲不緊不慢靠近,有一溫柔男聲自身后響起:“小公子,你在看何物?”
何歡回頭,毫無準(zhǔn)備望進(jìn)一雙映著紅梅與風(fēng)雪的溫柔秋瞳之中。
來人披著一件紅色的大氅,大氅邊沿雪白的兔毛襯得臉頰更添一份瘦削。這人看起來病骨支離,但那雙眼睛卻滿溢著盎然的生機。
梅花香氣在園內(nèi),也在這人身上。隨著凜冬的空氣,蕩入何歡的鼻腔。
他說:“我在看這塊牌子?!?/p>
好似梅花的人輕笑一聲:“幼年稚筆,力道不足,字跡拙劣,原不值細(xì)看?!?/p>
何歡聽他好像對這牌匾不滿之處甚多,也就順勢道:“字跡的確爾爾,我在看這木料,是兩百年的漆樹,砍伐后就用來做塊牌匾,真是可惜?!?/p>
那人聞言一愣,笑容更盛:“在下李斯影,不知小公子如何稱呼?!?/p>
“我叫何歡?!?/p>
“小何公子,如此心性,的確很像沈大俠的忘年交?!?/p>
哦,原來他知道沈浪叔叔,也知道我和他的關(guān)系。
何歡眨眨眼,心想:啊,不妙,說壞話好像說到主人頭上了。
……
十二月的保定,寒風(fēng)依舊凜冽,呼吸之間白霧逸散,鼻腔與嘴里都好像結(jié)了冰茬,讓人不想講話。
所謂近鄉(xiāng)情更怯,大約就是如今的何歡。他站在李園熟悉的牌匾下面,猶豫許久,也無動作。換做旁人,大約早早就凍僵了。
他心里想著改日,卻也知道明日復(fù)明日,今日做不成的事情,明日未必就能做成。終于,他扣響大門,卻不料過了好些時間也沒有人來應(yīng)。他心想著,不應(yīng)該啊,又敲一次。
這次有人來開門,卻是不熟悉的一張硬漢面容,看向他時神色似有不解,隨后才一抱拳問,“不知這位小兄弟是?”
何歡也很迷茫,他先后退一步看一眼牌匾,是李園不錯,隨后想著,可能是新招的仆從躲懶吧,思忖片刻道,“不知小李探花李尋歡何在,我與他家有故交,此次為祭拜先人前來?!?/p>
“原來是賢弟的朋友……他,唉,請先進(jìn)來吧?!?/p>
何歡順著他的邀請進(jìn)來,總覺得哪里不太對。他叫李尋歡賢弟,那便不是仆從而是客人?可若說這人是來做客的,也太自來熟了些。
在此之前,他對于見到李家人還存著些尷尬意味,可如今卻在心底暗暗希望他快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