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不知所以,然而他已經(jīng)習慣胡鐵花有時突如其來的自我感動,這時候只要微笑點頭,繼而接受就好。
何歡說是走在最后,其實石駝與他并肩。這位神秘而沉默的男人,向來不愿意同外人有過多接觸,然而對何歡卻并不排斥。
姬冰雁在之前途中歇息時,很是稀奇于何歡接近石駝之后,石駝的神情依舊安逸,姿勢也很是放松。他對何歡的態(tài)度好轉也是從當時開始的。
他認為,石駝有一種近似動物般的野性直覺,在失去了眼睛和耳朵之后,反而更擅長趨利避害。因而能讓他主動接近的何歡,不會是壞人。
正如鳥兒發(fā)出叫聲,其實不會有太多含義,更類似表達某種情緒。與動物交流,更多需要的是某種難以解釋的、生靈之間的共鳴。
何歡如今,就與石駝在進行某種無聲的交流。
這宛如木頭一樣的男人怪異的臉龐上,突然生出一種恐懼與擔憂混雜的神情,他張口,似乎想要對何歡表露出什么、又似乎想要讓除何歡以外的其他人明白他的意思。他伸出手,握住何歡的手腕,不愿再向前。
何歡卻反過來拍拍他的手背,以其余人難以領悟的方式安撫:“不要擔心,不會出事的?!?/p>
前面便是綠洲,石駝突然停下腳步。姬冰雁最先察覺到他的遲疑,轉過身來問:“怎么了?”
何歡道:“無事,只是看天漸漸暗下來,想要欣賞一下此處的夕陽?!?/p>
謊言。第一次說出口的謊言未被拆穿,之后的謊言就會不斷疊加,說謊之人也會逐漸習慣,繼而面不改色的撒謊。
夕陽如畫,濃墨重彩。逐漸墜入沙海的橙黃光暈,使得投影在沙面上的影子變化模樣,無限拉長延展,仿佛自沙海中生長出瘦長的黑色枝椏。遠處的綠洲最先被四面八方變幻的黑暗籠罩,在余暉中努力夸張身形的樹木影子像大口吞噬人煙的孤獨怪物,最終聚集在一起。沙的溫度接近于雪,呼嘯的寒風刺骨,推著人向前走。在邁入暗夜綠洲的那一瞬,最后一抹橙色邊沿被遠方起伏的沙丘遮蓋。沙漠,便徹底進入無邊的黑暗。
綠洲內(nèi),燈火明滅。提著燈巧笑倩兮的侍女,與灼灼光芒下明媚的華貴少女,瞬間吸引了眾人眼球。
“這位就是琵琶公主?!背粝爿p聲道。
在護衛(wèi)或警惕或嫌棄的眼神之中,他們穿過圍墻,來到一座與外圍不同的帳篷面前。
她掀開簾子,進帳篷前扭頭,露出星辰般的笑容,帶著絲絲縷縷的挑釁,宛若小勾子一樣牽扯人的xiong襟:“來吧,中原人。你究竟會變成我們的上賓,還是會被當做乞丐,全看你的表現(xiàn)了?!?/p>
……
觥籌交錯的夜宴上,她的美貌比額上寶石更加絢爛,讓人移不開眼睛。
駱駝拴在門外,石駝和駱駝依偎在一起,徹底融入駱駝之中,不走進這雜亂的草棚根本看不見他的存在。
何歡最后一個掀開簾子走進帳篷,甫一進來,就聞見一股葡萄酒的甘馥。
此處華貴的地氈、通明的燈火、散發(fā)著甜香的新鮮水果,以及豐盛的菜肴,即便是放在蘭州、又或者是中原任意一個繁華的城鎮(zhèn),也都能算得上奢侈。更不提這里是方圓百里難覓人煙的沙漠。此外主位上坐著頭戴王冠、身披紅袍的中年人,以及他手中搖曳的夜光杯、身側由金箔包裹的燭臺,無不令人為之嘖嘖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