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上,有海棠春睡,落英繽紛。隨著燭火明滅,流水畔繁花層出,此消彼長(zhǎng),難得的是飽滿與留白并存,繁花似錦卻又各顯雅致,宛如銀線穿珠,分外和諧。
就這樣提燈走過眾生笑鬧,走過輕歌曼舞的酒樓和木屐踏響的帳篷。隨人群一起叫好,飲下小攤上的薄酒。抬頭見月上柳梢,枝頭千燈如晝。何歡覺得自己的思緒已分成兩半,一半往常般說笑,一半在反復(fù)品味那一點(diǎn)若有似無,他不敢伸手去抓的甜意。
明明是他渴求的,卻因?yàn)楹ε乱挥|即破而不敢靠近、因?yàn)樽约弘y以償還而生出退怯。
等回神時(shí)已在橋頭岸邊。燈稀而少人煙,何歡看向花滿樓,看他溫柔的神色和那雙如秋日鏡湖般的眼眸。
那雙包容一切,卻從未映照出他人身影的眼眸。
何歡伸出手。
“怎么了?”花滿樓疑惑?
何歡輕聲道:“方才的鞭炮,粘了一片紅紙?jiān)谀惆l(fā)上。”
那截紅紙被風(fēng)一吹,就落在河中,零星幾盞河燈此時(shí)恰順?biāo)?,流?jīng)眼前,再搖搖晃晃往下游飄走,將那紅紙一撞,沉入河底。
他轉(zhuǎn)頭問花滿樓,“來都來了,七哥要不要放盞河燈?”
賣河燈的攤販離這兒并不近,何歡索性讓花滿樓在此稍后片刻,他速速去買回來。攤販見他要兩盞,喜笑顏開:“公子,這種雙魚兒的河燈賣的最好,能和意中人一起放。”
何歡道:“祈求健康平安的就好?!?/p>
“原來這河燈的紙條里還能寫字,”何歡稀奇,“咱們寫完放燈之后,回去正好順路將筆還了人家?!?/p>
花滿樓沉吟片刻,提筆寫下一行字,置于燈芯中。
“七哥以前放過河燈嗎?”何歡問。
花滿樓道:“這倒是不曾?!?/p>
“哦?雖逛燈會(huì),卻不放河燈嗎?”
花滿樓笑:“大約是無所求,所以沒想過放燈祈愿?!?/p>
何歡感嘆,“那這回是專程陪我放來玩的了?!?/p>
“也不盡然,”花滿樓遲疑一下,誠(chéng)懇道,“如今……的確有不甚確定的事,討個(gè)彩頭也是好的?!?/p>
何歡好似隨口問:“何事?”
花滿樓遲疑一下:“這祈愿,不是說出來就不靈驗(yàn)了么?”
何歡“啊”一聲,又道,“那我不問,希望七哥得償所愿?!?/p>
“也希望小歡得償所愿?!?/p>
何歡當(dāng)晚做夢(mèng)時(shí),夢(mèng)見當(dāng)年王憐花三人走時(shí)的事。
他們?nèi)艘煌龊?,叫以前的朋友來喝酒送行?/p>
只因相見時(shí)難,因而更難別離。杯盤狼藉,眾人喝的酩酊大醉。
何歡不喝酒,他只在一邊看著。
他看朱七七咬牙跺腳:“我們、我們都要走了,她竟然也忍心見都不見我們一面。”
王憐花冷哼:“她是什么樣的人,你難道還不清楚?她當(dāng)初既然狠下心與我們撕破臉,如今就斷不會(huì)再來見我們一面。哪怕咱們死了,她也不會(huì)來送一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