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聞言,便向她手中拿著的絡(luò)子看去。絡(luò)子上紅繩與銀子絞在一起,在燭光下閃爍,很是別致漂亮。他對這絡(luò)子也有印象,正因為有印象,才不知如何處理,放在匣子最底下壓好。。
“是阿蕪。”何歡嘆了口氣。
“嘆氣做什么?她給你送絡(luò)子,不過是因為喜歡你,又不求著你喜歡她。干嘛為了這個發(fā)愁呢?”
“她從未說出口,我也無法直言拒絕。讓她一直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做無用功,便會覺得有所虧欠。我也知道無需如此……只是性格使然?!?/p>
“你虧欠什么?你逼著她喜歡你的嗎?”宮南燕嗤笑一聲,“我看啊,你就是被養(yǎng)得太好、要做的事情太少,才會想東想西的。真想拒絕的話又何須等她告白之后再說。就像宮主曾經(jīng)拒絕我那樣,直接將她私下里約出來,跟她講:‘你是個好姑娘、只是我對你沒有感覺。’阿蕪又不像我這般厚臉皮,你只需要這樣一說她就能斷了心思?!?/p>
“倒也不必如此貶低自己……母親是多么口是心非的人,你難道不知道嗎?”何歡嘆氣,“不過,你說的也對。等我此次回來,便約她私下里說明白?!?/p>
宮南燕點頭。隨后她眼珠有一轉(zhuǎn),興致勃勃地問道?!八阅阏娴膶ε瞬桓信d趣,已經(jīng)試過了,一點興趣都沒有?”
何歡一愣,隨后老實道,“我只喜歡過一個人,不過恰好他是男人??珊髞怼牛阒赖?。至那以后,我便有些退縮,也再沒喜歡過誰,旁人于我而言,好似并無性別之分。你突然這樣問起……實話講,我也不曉得?!?/p>
“好吧,小屁孩?!彼咝Γ恢诘靡馐裁?。
“好了,你覺得這樣如何?”何歡終于收拾好,他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幾步,問宮南燕。
“嗯……看起來的確像個男人,不過又有些怪怪的。”宮南燕思索片刻,恍然道,“哦,這就是你說的既要像男人、又不能完全像男人,是吧?”
“正是如此?!焙螝g點頭,“時間也差不多了,那么,我拜別母親,就出門了?!?/p>
“噯,”宮南燕拉住了他,“那么早干什么,你讓那和尚再等等。”
何歡不解。
“你不是覺得他別有用心嗎,這種別有所求的人,付出的越多,越覺得拿到手的東西越真實?!睂m南燕笑,“聽我的,讓他等等。”
……
無花在遠離瀑布的一塊石頭上打坐。
銀白瀑布自高懸崖邊墜落,氣勢浩浩湯湯,水汽彌漫。一里開外的樹木葉上也有水霧籠罩,更顯得葉子碧綠。水霧順勢匯聚成水珠滾落,偶爾落在無花的僧衣下擺上,他卻恍若不覺。相比于已經(jīng)在這里等了半個時辰,幾滴水珠濺在衣擺上,并不足以讓人焦慮。
他擅長等待,也擅長忍耐。如同最優(yōu)秀的獵手,為了捕捉獵物,可以在暗處潛伏一天一夜。因為等待的時間越長,越能降低獵物的警惕性,也就越容易成功。
“勞大師久等了。”伴隨馬蹄聲,一道難辨雌雄的聲音響起,無花起身,看向何歡前來的方向,微笑雙手合十,“好精巧的易容,如果不是施主開口,貧僧恐怕不敢相認。”
何歡下馬,牽著馬靠近了些,低頭有些靦腆的笑了。他一笑,便讓人覺得他必定是女扮男裝的女孩子,“大師謬贊了,宮內(nèi)姐姐教了我許久,所以才來的遲了……我們這便走吧?”
“稍等,”無花稍帶歉意,“不知出門后又該怎么稱呼施主?”
“???”何歡不解。
無花好脾氣解釋道,“我們一同出行,再稱施主便有些疏遠了,若太過疏遠,恐讓人看出不對,還需作朋友稱呼,更加隱蔽?!?/p>
他如今所言所行,句句好像都在理,又好像完全是在詭辯。明明同樣是為了拉近距離,這種行徑卻帶著一哄與惡意。何歡垂下眼眸,使得無花看不起他的神色,似是琢磨了片刻,他道,“那么,我便直稱大師為無花,大師叫我王英就好?!?/p>
王?這姓氏是她父親那邊的姓氏嗎?無花點頭接受,兩人這才出發(fā)。
一路南下,有神水宮提供的馬匹,行進速度并不慢。無花帶著何歡走官道,一般而言是住在客棧,簡單吃食。偶爾投宿鄉(xiāng)野人家,在透風(fēng)泥墻底的柴堆旁住下,吃的是冷到的摻著麥麩的硬餅子。
他在觀察何歡。何歡如他所愿,雖然有些遲疑,仍舊吃下大餅,看起來并沒有難以下咽的模樣,想必是接觸過這等吃食——也就進一步說明,她以前生活過得并不富足。
無花歉疚道,“可還能下咽?我對這邊的官道不太熟悉,錯估時間,以至于不得不讓你住在鄉(xiāng)下。而貧苦百姓,向來都是這般吃食……”他眉宇間透露出一股悲天憫人的氣質(zhì),好似在為眾人之苦而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