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硬地抬起眼皮,果不其然,來的是邱戈。
邱戈瞧見他這副凄慘模樣,不但不覺可憐,反倒笑了出來。
“哎喲,沈師兄。”邱戈諷刺他,“我以為誰家倒出來一桶泔水呢。怎么了這是,您不是師尊的首席大弟子嗎?”
話語刺耳,沈悵雪卻早已心同槁木,心中半點(diǎn)兒不起波瀾了。
沈悵雪沒有理他。他扶著柱子,又一次硬讓自己站了起來。
外頭還在下雪。沈悵雪一瘸一拐地走進(jìn)雪里,沒有對邱戈說一句話。
他聽見邱戈在他后面諷刺一笑,那和耿明機(jī)對他的嘲諷笑意幾乎一模一樣。
真是親師徒。
沈悵雪心里想著,身上卻越來越冷。
命鎖仙罰之后,靈修法力暫失。沈悵雪又被折磨過,無法御劍。他一步一步踩在雪里,只能這樣一步一個(gè)腳印地走回別宮。
通往別宮的路太長太長。
路上經(jīng)過的弟子都看到了他的慘狀,所有人都竊竊私語著,卻沒有一個(gè)人愿意上前問他這是怎么了,更沒人愿意來扶他一下。
旁人投來的視線過于刺眼,沈悵雪不愿再受,硬是硬著頭皮走了更遠(yuǎn)的偏僻的路。
雪下大了。一開始只是輕柔的太陽雪,可之后烏云蔽日,風(fēng)聲漸起。
乾曜山好像沒有這樣冷過。
身子越來越沉,沈悵雪漸漸撐不住了,他聽到身后背著的劍都開始嗡嗡悲鳴。
他再也站不住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一把枯木。
他倒在了雪里,倒在偏僻的雪路上。
大雪落在他的臉上身上。明明冰冷無比,可這樣倒在雪中時(shí),他又覺得身上的一切都暖和起來。
漸漸地,他又感到無端的滾燙,好像昨晚耿明機(jī)施與他的仙罰。
很熱,也很痛。
仙罰不留皮外傷,可沈悵雪感覺五臟六腑都痛極了。后背上的傷口好像裂開了,他感到有血流了下來。
但他知道自己不會死。
他知道不會死,這一切還會繼續(xù)——很突然地,他想要結(jié)束了。
他想結(jié)束這一切。
他想要這一切現(xiàn)在立刻……有一個(gè)結(jié)果。
他心事重重,腦中的一片亂糟卻在緩緩變得空白。
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眼皮越來越重,只感到落在臉龐上的雪越來越輕柔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