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隱月雖早知他此時就對白忍冬又恨又怕,可真聽到這句話,后背還是禁不住起了雞皮疙瘩。
“我故意把法寶拿過去,說了激怒他的話。”沉悵雪說,“這兩日,私底下,我也故意在他修課業(yè)回來的必經(jīng)之路上候著,與他單獨說過些話。我那時也說過刺激他暗示他的話,讓他去了干曜宮,與干曜長老相談?!?/p>
“我知道,他一定會和干曜長老訴苦裝可憐,說些師尊的不是。他一定會說師尊給了我許多法寶,卻只給他三四件。干曜長老也一定會趁機勸誘,讓他生出拜入干曜門下的心思?!?/p>
“我清楚長老的為人,也清楚師弟的為人。”沉悵雪說,“師弟雖然并不喜歡干曜長老,可若是對師尊起了厭心,干曜長老若是又在此時多有關(guān)心,他便會干脆利落地倒戈的?!?/p>
“師弟就是如此,他想要功利,想要做最特殊的,想要眾人簇擁,眾星捧月?!?/p>
“師尊心慈,也擔(dān)心我,還想讓師弟自己抉擇山門?!?/p>
“可是師尊,我不愿讓他抉擇。他生來便是這樣的人,就該與干曜長老一同待在沼澤里面,最后黑吃了黑才對。”沉悵雪說,“師尊,我被抽骨扒皮,他喝了我的血活了下去,有了功名修為仙位,如今重來一次,他憑什么還能選擇他人,往更好的路上去?”
“他活得更好了,那我呢?”沉悵雪問,“我就合該變成一塊供他登天的尸石嗎?”
鐘隱月看見他眼里的怨恨。
他忽然想,原來沉悵雪比他想的,要更恨耿明機。
“你不該。”鐘隱月說,“我比你更覺得你不該。這事本就不公,所以我才會在這里?!?/p>
他說了這句話,沉悵雪眼中的怨恨便立即消了許多。
沉悵雪深吸了一口氣。
他再次低下頭:“是我故意讓他選了干曜門的。師尊,這話或許太過狠毒,但我想要他與干曜長死一處,魂飛魄散?!?/p>
語畢,他朝鐘隱月伏身,磕了一個頭。
鐘隱月早就知道,于是拍了拍他的后背,把他扶了起來。
他把沉悵雪抱進懷里,一下一下拍著他的后背。
“我知道?!辩婋[月說,“別害怕,我知道,我會幫你的?!?/p>
他感覺到沉悵雪在他懷里發(fā)抖,于是輕笑一聲,又將他抱緊了些。
“不怕了,”鐘隱月說,“我不怪你,我不是要你必須足夠克制,足夠干凈,足夠守禮,才會愛你。你要恨就恨,我不怕你恨,因為我比你更恨,我還會愛你的恨的?!?/p>
沉悵雪伸手抱緊了他,把腦袋埋進他xiong膛里,鐘隱月聽到了他的一聲哽咽。
鐘隱月抱著他,拍著他的后背,聽著他悶聲哭泣,感覺心口上的衣物漸漸shi了一片。
沉悵雪抱著鐘隱月哭了半晌,緩過來一些后也沒走,黏了鐘隱月一整個晚上。
他摟著鐘隱月的腰,跟他一塊兒在書案前耗著。他哪兒也不去,就一直從背后摟著人家的腰,靠在人家肩頭上,看他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地寫東西。
看了會兒,他悶聲問:“師尊寫什么呢?”
鐘隱月寫著字,嘴上答:“一些記得的事,都是之后會發(fā)生的。在這邊過得久了,有些記不清了,我想著先都記下,日后若忘了些什么細枝末節(jié)的事,也好查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