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隱月忽然確信了,他剛剛的確是又夢到了那時被抽骨剝皮的事。
涂好了傷口后,鐘隱月再用白布將它包好,幫他塞回了被子里。
“要抱抱嗎?”鐘隱月問他。
沉悵雪點(diǎn)了點(diǎn)頭,鐘隱月便脫了外袍,掛在椅子上,脫鞋上了榻,抱住了他。
兩人就這么躺在床上,蓋著被子,抱作一團(tuán),相互沉默了良久。
“阿月。”
沉悵雪突然叫他,鐘隱月應(yīng)了一聲:“嗯?”
“你會不會覺得,我今天不聽話?”
鐘隱月笑了聲:“你一會兒聽話一會兒不聽話的,我都習(xí)慣了?!?/p>
沉悵雪沉默了下。
“不過不聽話有不聽話的好,聽話有不聽話的好,都好。”鐘隱月說,“今日雖說急死我了,但你硬是靠自己殺出了血路來,我都恨不得把忘生宗那把號角搶過來喊了。我就想朝著全天下喊,我們家沉悵雪打贏了你們天決門狗日的主角,主角有什么了不起的,異靈根有什么了不起的,干曜宮有什么了不起的,用了旁門左道還不是輸了,都是垃圾。”
沉悵雪本還有些傷心,一聽他這話,又吃吃笑了起來。
他抱著鐘隱月,就在鐘隱月耳朵邊上笑著。剛睡醒的人聲啞,笑的時候音尾都有些沙沙的,鐘隱月聽得有些臉熱。
他強(qiáng)撐著抬了抬頭,有些不滿:“笑什么?我說真的,你別笑?!?/p>
“我知道是真的,阿月從來不騙我?!背翋澭┑偷脱垌?,仍然笑著,“可是我總不聽話,你真不怪罪嗎?”
“怪你做什么。你遭遇了這么多不公,自己有自己的想法,那自然是好的。知道這世道不公,不愿再守規(guī)矩,什么話都全聽師長的,那自然是更好的,我巴不得你別太聽我的話呢,畢竟我也不是什么好東西?!?/p>
“誰說的,你別亂說話,阿月是天底下最好的?!?/p>
沉悵雪把他摟緊些,往被子里藏了藏,又嘟囔著,“要是沒有阿月,這世上要是沒有阿月……我如今會干著什么呢。”
“還在那地獄似的山宮里受苦受打,在發(fā)霉的柴房里皮開肉綻地翻來覆去……或者是被心魔折磨得墮入妖魔,如他們所言一般地殺了同門……然后沒了心智,人人喊打,被割了腦袋死在路邊……”
“或者被干曜長老留個小命,帶回那個山洞里,日日折磨……說不準(zhǔn),下一個被倒掛在山門上的,會是我——……”
鐘隱月聽不下去了,抬起一只手就捂住了他的嘴。
“夠了,”鐘隱月面露痛苦,“我不是在這兒呢嗎,別說了。”
沉悵雪被捂住嘴,一臉無辜地看著他。聽了這話,他又在鐘隱月手底下悶聲笑了起來。
“阿月心疼了。”沉悵雪悶聲說。
“這誰能不心疼?”鐘隱月有些氣惱地反問,“你是不是故意的,我怎么總覺得你總愛說些折磨自己的話給我聽,看我心疼你?”
“我哪兒有,只是每次想想都后怕。那些事實(shí)在太疼,我無法忘卻,總是午夜夢回,不住地深想?!背翋澭┱f,“或許這悠悠蒼天也并非薄情寡義的。見我這如一葉扁舟一般,實(shí)在可憐,就將阿月派來給了我?!?/p>
“這可并非我胡說八道。阿月也不妨想想,若是沒了你,我如今……若是能化作森森白骨,反倒是個好結(jié)局了?!?/p>
“說不準(zhǔn),還會被抽骨剝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