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邊往里走邊說,嘰里咕嚕地講了好一會兒,說兩句就轉(zhuǎn)頭看看林丘,弄得他心里不上不下的,像貓撓一般。
“他還不知道當(dāng)年的事?!?/p>
“看出來了,他現(xiàn)在是個聽不懂靈族話,不認(rèn)得靈族字,還不認(rèn)識字的小文盲。”
松生回頭瞄了他一眼,對久酒淵說:“這段時間事情比較多,到哪兒都得帶著他,有些事他還不方便知道?!?/p>
“也是,看起來,你這次回來不打算長住?!?/p>
松生一只手牽著林丘的手腕,說:“他的身體還需要修復(fù)?!?/p>
“他即便是跟著過去也幫不上什么忙,還不如留在這里,又不是沒地方住?!?/p>
松生沉默地?fù)u頭,態(tài)度堅決:“不行?!?/p>
伴隨震耳欲聾的轟隆聲,一條巨大的腿落在二人面前:“你們走得可真慢,在聊啥呢?”
“是你的院子太大了?!?/p>
玄武沒搭理他,巨大的頭湊到松生身邊,睜著一雙比林丘整個人還大的眼睛端詳林丘,在對視上的一瞬間,林丘眼中天地驟變。
周圍熟悉之人消失殆盡,腳下盡是猩紅,廝殺聲在耳邊驟然響起,他驚懼地在原地打轉(zhuǎn),卻看不見一個身影,刀光劍影似乎照瞎了他的雙目。
林丘恍恍惚惚地奔走在這片土地上,被腳下突兀挺立的石子絆倒了,摔在地上,回頭,他看見一個人的xiong口迸射出血液,右手往前伸,試圖夠到自己,那一刻,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原來只是一粒沒有發(fā)芽的種子。
異族的鮮血澆透他的身體,在這個缺少水源的地方,他靠著這些鮮血長大,原本鮮嫩的青色變得暗沉,生長的本能促使他將細(xì)長的根莖扎入周圍的尸體來汲取營養(yǎng)。
無數(shù)根系在短時間內(nèi)瘋狂蔓延,穿透一具又一具尸體,皮下的血肉被吸干,只留一層薄薄的皮還覆蓋在骨骼上。
樹干拔高,枝條擴(kuò)散,葉片的脈絡(luò)中流淌著不詳?shù)陌导t色液體,一顆顆果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花,結(jié)果,墜地,一株株輕盈的種子從破裂的果實中流出,風(fēng)一吹,便散落各處,繁衍生息。
在這已經(jīng)結(jié)束對戰(zhàn)的角落,詭異的植株迅速繁衍,直至吞噬整個戰(zhàn)場的尸體。
隨著分株的成長,林丘感覺自己的視野在不斷被擴(kuò)散,樹冠籠罩之下,沒有任何生靈能逃過他的目光。
隨之而來的代價,是他的神情越發(fā)恍惚,腦海完全被力量占據(jù),聽不見外界的聲音。
直到所有的身體被砍斷,意識消失,他才停止了這場可怕的吞噬。
玄武收回目光,慢吞吞地對松生說:“我早就告訴過你,問他沒用,他那會兒根本就沒發(fā)育完全。而且,那些事你明明都知道,何必非要親眼看見?!?/p>
林丘從猩紅的夢境中脫身,那些可怖的記憶迅速從他的腦海中淡去,他張張嘴,正想問什么,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真是奇怪,我剛剛想說什么呢?
而且,師尊到底想要看見什么?
不對!他怎么突然就能聽懂靈族的方言了,難道是玄武大人的法術(shù)嗎?
林丘正想和松生分享這個好消息,第一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聽見松生說:“不親眼看看總是不安心,當(dāng)初從他身體中拔除了強(qiáng)烈的求生欲,這似乎也對現(xiàn)在的他產(chǎn)生了影響。他之前告訴我,他只活一兩百年就夠?!?/p>
玄武本來就大的眼睛這下瞪得更大了:“那不跟沒活一樣。人族那邊對壽命的追求也沒有這么低吧!”
林丘直覺有些地方不對勁,師尊話里說的人分明就是他,又說什么“當(dāng)初”“拔除求生欲”,這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自己長這么大不是一直都在阿爹阿娘身邊嗎?他還能很清楚地回憶起自己小時候追青蛙掉進(jìn)溝里,砸昏一條魚的光輝事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