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想見張家大娘子她興許還能說上一嘴,但若是張二娘,只怕她這舌頭還沒伸出去,就被撅回來了。
思及此,李媽媽連忙搖了搖頭:“這不行,小師父還是另找路子吧。”
她說著就要走,林忱卻錯了一步,擋在她身前,往人手里塞了一塊東西,平靜道:“媽媽別急著走,這幾天府里忙,得閑一會不容易,哪怕事沒辦成,也得請您吃酒相酬?!?/p>
李媽媽心下不耐煩,正想推開她,卻甫然摸到手里那一塊沉甸甸的質(zhì)感,猛然一驚。
往手里看去,一塊形狀完整的足銀在月下閃著光澤。
她立馬收回那些聲氣,笑道:“吃酒就不必了,只是我還得想想法子。這兩天府里這樣亂,不然改日定下來,我再請小師父來?!?/p>
林忱卻搖了搖頭:“實不相瞞,我是有急事,必得在明日見二娘子一面?!彼娎顙寢屆嫔值聛?,補(bǔ)充道:“不敢為難媽媽,只需在人前找個機(jī)會,提一提有我這個人。不論人多人少,又不是什么私密事,只要讓我在二娘子面前混個面熟即可?!?/p>
李媽媽嘆氣想了一會,遲疑問:“你想見二娘…干什么呀?”
林忱不好意思道:“我偶然聽靜思說起,二娘子素喜占卜測算,正好我在這些小伎倆上還有一手,若是能得娘子垂青…興許能留在府中,不必在寺中苦熬了。”
李媽媽在心里嗤笑她癡心妄想,張二娘就算留個麻臉婆子,也不會給自己招惹個年輕的禍害煩心。
她正想勸人先回去,卻猛然一拍大腿,想件事來。
前些日子,張二娘不是正說要請人來府中占卜么!當(dāng)時老太太與大娘子都在,還說這場歡宴客人多,怎么能沒點特別的東西助助興。
李媽媽笑起來,問:“既然小師父這樣自信,想必手藝是極好的。這樣吧,明兒個我想個法子,請你到人前去,到時師父別怯場就行了?!?/p>
林忱眼中閃出希望的光,高高興興地又給李媽媽塞了點銀子。
后者的笑意更真了,她掂了掂手里的銀子,一點也不擔(dān)心林忱的真本事。反正估計張二娘子一看見那張年輕的臉,卜的準(zhǔn)不準(zhǔn)也沒心思計較了。
人走后,林忱的面色淡下來。
她悄無聲息地回房,上鋪,背對著靜思躺下。
夜里靜悄悄的,只有鳥語偶發(fā)出低啾。
靜思問:“成了?”
林忱嗯了一聲。
過了一會,背后翻來覆去地一陣響。靜思微微抬起身,終于忍不住說:“你怎么還會占卜?”
今日上午,林忱揪著她將張府的事盤問了個邊,終于找到了這個空子可以鉆。但她還是不明白,林忱一個深居簡出的小姐,究竟怎么學(xué)得的占卜之術(shù)。
林忱按下她,口中含混地哼了一聲,仿佛已經(jīng)睡了。
靜思只好躺下。
圓月透過窗子,灑進(jìn)溫柔的光,林忱睜眼躺著,想起徐夫人手把手教她投骰子,焚爐香,隨著紫煙升起,逐漸揭曉紙上的兇吉。
那時她們常測的是姑子們的明日運(yùn)勢。那些在背后說徐夫人壞話的姑子,林忱暗地里祈禱揭出來是大兇,結(jié)果她心神不穩(wěn),解出來的東西一塌糊涂,完全沒個章法。
一邊的徐夫人就會笑,說她是小孩心性。
隨后她自己帶著薄繭的手指輕輕翻動,那精巧的八面骰子便在她掌中掉了七八十個面。
林忱負(fù)氣不想學(xué)的時候,她會默然微笑,那笑里帶著神秘和憂傷。
“學(xué)一學(xué)吧,日后也許有用得到的時候?!?/p>
林忱一點也不想知道何日能用到占卜這樣偏門的技藝,但她還是忍著學(xué)了,因為不想辜負(fù)徐夫人,也不想辜負(fù)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