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并不如林忱所想的輕松,仗著人看不見,蕭冉自可以了無掛礙地擔心。
她當然擔心,擔心此戰(zhàn)是否可勝,擔心能不能奪回一城人的糧草,更擔心自己能不能全須全尾地回去。
她雖不惜此身,卻不想讓殿下自責。
城墻上的鄭魯才護送林忱回城,沿路遇到不少叩首的災民。
那些窩在檐下巷口,還有回頭重在安西定居的災民紛紛涌出來,瞻仰公主殿下的玉容。
這些日子,他們的口糧全來自上京的貴人,那貪枉的郡守已經(jīng)獲罪下獄,安西終于迎來了雨過天晴的好日子。
民心的轉(zhuǎn)向是林忱此行最大的目的。
安西人口不算多,地域卻很廣博,她將來要做的事,必須先贏得百姓的支持。
民心是一團火,她親身而至,就是給了這團火第一顆火星。
鄭魯才看著給一口飯就能感恩戴德的百姓,再去看前面的玉轎,不由得微微晃神。
老師總是說,朝中黨爭不斷,皆因女子當權(quán)亂政而起。
但他深居這苦地多年,卻有了些不同的想法——天下何處無黨爭?
便是這小小的安西,人與人之間照樣是勾心斗角內(nèi)亂不斷。重要的并非他們這些身居廟堂的大人如何,圣人在意的是天下百姓。
若有人能做到清明獨斷,那么無論是出于何種目的,都是百姓的幸事。
到了驛館,竹秀早已等在門口,他面色凝重,上前附耳。
鄭魯才看見林忱的面色慢慢轉(zhuǎn)了。
她眉睫輕動,手里接過竹秀提著的燈籠,說:“沒想到,安西的匪類還有這樣的本事。”
竹秀有些著急:“這瀛洲人狡猾如鼠,不但人溜了,甚至留有后手,叫人冒充自己,又抓了災民趁亂冒充親信。若非殿下叫我們細細審訊這些人,等到覺察不對,恐怕就得在秋后問斬之時了。即便如此,而今也過了三四天,再要去找…”
鄭魯才在一旁大驚,他自是沒見過景陽寨的頭目,沒想到還有這偷天換日的一手。
他看向林忱,措手不及,深知自己也有責任。
那人卻只靜立著,驛館前嘩啦啦響著的樹葉被院里四處點著的燈籠照得發(fā)白,像四散紛亂的雪。
“你忘了嗎?我們還有李仁。”林忱無謂地撫掉肩上的一片青葉,“何況他們長途跋涉,如何能攜帶輜重,糧草必定還在安西。景陽寨的糧食不可能全放在山上,只要套出余糧在地點,就能解燃眉之急。記住,我們的目的不是逞勇剿匪,而是賑濟安西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