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安來不及謝恩,便已不能動彈。
他眼睜睜看見自己頸下鮮紅的血噴涌而出,背后幾個假人似的小太監(jiān)一哄而散。
皇帝手里的刀還插在他的脖子上。
那金色的刀柄,是去年他獻給皇帝的賞玩之物,上邊的龍紋雕刻起來十分不易。
“陛下…”他此刻不知是個什么感覺,臨閉眼時,只想起皇帝小時拽著他的衣擺。
那時他完全控制著這個孩子,皇帝也全心信著他。
一陣風吹過,像要渡走死者的魂魄,幽深的宮更冷了。
還沒干的雨窩在地上,混雜了血水。
遠處鳶兒弱弱地叫了一聲:“陛下…”
這一聲幾乎與禮安重疊在一起,皇帝怔了半晌,才跌跌撞撞地走過去,癱在地上,也成了一窩柔弱無依的雨。
“落鳶…”他急切地抓住鳶兒的手,把她扶起來,“你有沒有事?”
他本沒想著救她的,可若是死在某個角落就罷了,可偏偏要到他眼前來。
鳶兒被血腥味熏得難受,然而還是抱緊了他,盡量自然地回答。
皇帝的身體炙熱得厲害,像是發(fā)燒了。
“朕只有你了?!毕袷腔氐搅四赣H的懷抱,他依偎著那具受傷的軀體,天真地可憐,問:“鳶兒,你喜歡我嗎?”
鳶兒沒法回答,她不好意思說不喜歡。
皇帝有些自嘲地笑笑,吻了下她的額發(fā),說:“沒關(guān)系,不喜歡也沒關(guān)系?!?/p>
左右,你也只有我了。
試探
林忱第二次來凌云殿,
鼻端隱隱聞到一絲湯藥的苦。
她止退了青瓜,獨自進到內(nèi)室去。
即便低著頭,仍感到一道極有壓迫感的目光投下來,
落在她發(fā)頂。
也許太后不是有意的,但縱是隔著簾只露出個輪廓,
她也像一尊被供奉起來的神像,叫人不敢直視。
林忱如三年前那樣在山水紗簾前站定,
觀察著這傳說中的、堅不可摧的肉體凡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