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繁華的一日,
太后坐在她親手打造的盛世中,光明正大地受萬國來朝、萬民敬仰。
這一天定在年關(guān),單是年終奏賀與使臣朝見就花了整整四個時辰。
林忱從午后等到日暮,
才入殿坐下,
直到此時,
宮宴才算正式開始。
她本等得雙膝冰冷麻木,想著入內(nèi)總算有佳釀暖爐,可以好好歇一會,不料一抬頭,對面的人正摘下披風(fēng),緋紅的裙角別致得張揚。
闊大的殿上有三層階梯。
第一層坐著公主、太后近臣與來朝的使節(jié),第二層是有資格入宴的大臣,第三層留給即將入宮的貴眷。
蕭冉作為文淵閣唯二的常侍,這炙手可熱的位次自然當(dāng)?shù)谩?/p>
林忱把頭低下,抿了一口暖酒。
管弦的樂聲響起來,她隱隱聞到空中的香氣,是驅(qū)寒的暖。
更讓她想起初見時蕭冉身上的黑披風(fēng),想起檐下滴落的雨。
而且坐得這樣近,對面尷尬,只怕往后這幾個時辰都不能自在了。
林忱自顧自想了半天,酒都喝了半盅,才忽然發(fā)覺,對面其實并沒往這邊看過。
她對人的視線分外敏銳,譬如方才六公主林恪瞧了她四次,太后瞥了她一眼,都分外明晰。
但蕭冉的確沒有看過她。
連她身邊那個小侍女青萍都不知跑到哪去了。
林忱拿著酒杯,單指摩挲著桌面,聽著上邊太后對入內(nèi)的官眷說話。
那話在經(jīng)傳聲的官員一層層向下傳遞。
官眷都落座了,對面仍是沒動。
林忱將衣領(lǐng)向上提了提,喉間的傷疤在發(fā)癢,她轉(zhuǎn)頭的時候余光一掃,對面只是垂著頭。
那面上是否有什么表情,她來不及細(xì)看。
因為不過這一個動作,她已覺得自己可笑,遂強令自己轉(zhuǎn)開心神,不再關(guān)注。
很快,幾次敬酒之后太極殿沸騰起來。
上邊不至于聲浪滔天,但已不是落針可聞的肅靜。
林忱往上看去,敬酒不單是敬太后,還要敬皇帝,那年輕的帝王瞧著一副溫柔像,眉眼明亮俊秀,并沒有因著常年不見人便畏首畏尾。
他應(yīng)對得當(dāng)又氣質(zhì)清貴,很快叫某些蠢蠢欲動之人按捺不住。
那些被打壓的風(fēng)中殘燭一般的世家紛紛前來,甚至還要叫女兒遙敬一杯。
在他們眼里,皇帝此次出席,乃是太后退卻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