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次這樣的“逼宮”也有過,太后都是任他們跪去,壞的又不是她的身子。
難道太后真的老了,學(xué)會服軟了嗎?
太后老,唯一表現(xiàn)為她不再抽煙槍。
太醫(yī)一月三次來把脈,痛心疾首地說太后這煙再抽下去,只怕就要減壽十年。
她自己其實不以為意,還覺得那水煙一飄,便朦朦朧朧的,解疲消乏很有效果。
但漣娘很留心,甚至于每日貼身監(jiān)看,不厭其煩地把煙絲換成進貢的桃子。
時間長了,太后也就習(xí)慣了。
此時,夕陽給半扇形的窗子托著,溫柔的余暉靜照著冬日的冷,漣娘靠在窗邊剝桃皮。
她在外常年一副冷漠的神情,只有在凌云殿、在太后身旁,才有一絲活人氣。
“旨意發(fā)下去了?”太后問。
后者點點頭,說:“馮相和他那些僚屬發(fā)難倒是不吃驚,不過,那些翰林出身的學(xué)生也忒沒良心,當(dāng)年若不是太后您一邊提拔,一邊又彈壓世族,他們豈能像如今這般風(fēng)光,不念著您的恩就算了,還反咬一口,真不如養(yǎng)條狗實在?!?/p>
漣娘腮邊緊繃出一條弧度,樣子是真生氣了。
太后過了那會兒,倒是已經(jīng)冷下來,不以為意:“這也不算什么,你還沒看清嗎?那些科舉上來、四書五經(jīng)讀進去的,都自有一套圣人綱常在心里,心黑手狠沒原則沒底線的又不能久用。你看看蕭正甫這半年,屢屢告假,瞧著便是這些年皇帝年歲漸長,他想著手隱退之事,給自己留后路了?!?/p>
她順手翻著昨日文苑呈上來的折子,道:“似你我、還有徐恕那般,在這世上終歸是形單影只,她當(dāng)初提出要在宮中興辦女學(xué),終究沒能成功,后來我以教養(yǎng)公主為名在內(nèi)庭立文淵閣,也是諸多阻撓。這些人,怎能容忍女人把控朝政…”
說到一半,忽在折上瞧到意外的名字。
漣娘湊上來遞桃子,也有些詫異。
她還沒瞥見個影,太后已經(jīng)一目十行把上邊的字看完了。
漣娘好奇:“兩年沒動靜,這次是寫了什么?”
春浪挨在火爐子前,唧唧哼哼地問:“主子到底說什么了?急死了,快告訴我們吧!”
春江拿花生殼扔她,指正道:“不是我們,是你。”
青瓜在一邊笑。
她們?nèi)齻€搬著板凳坐在地下,林忱在窗邊的小榻上盤膝而坐,身體前傾。
爐火燃起些飛灰來,飄蕩在空中。
“你自己猜。”她說。
春浪撒癡:“說嘛說嘛,主子你雖然講過兩日咱們閣里就有新人進來,但今天的衣服還是我送去浣衣局的呢,手都累酸了!”
林忱用手剝開一顆瓜子,把皮扔進爐里,冷漠道:“抱個衣服就累到你,每日五頓飯都是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