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當(dāng)年彭將軍想在京郊要個校場練兵,許多人推三阻四。其中文章太多我記不清了,可你的那篇辭藻非凡,我倒還有印象?!?/p>
那人面上一陣紅白交雜,馮不虛道:“今時不同往日,彭將軍已為娘娘的眼光正名?!?/p>
太后輕輕把這事放過,飲了飲酒。
她身邊漣娘不在,底下有一年輕文士反駁道:“彭將軍再英勇也是女子,怎能長期戍邊,受邊地凄冷之苦?”
馮不虛掩著口,什么都沒說。
倒是太后看了他一眼,說:“她也是人,刮幾陣凄風(fēng)苦雨就倒了不成?”
彭英蓮終不能再裝聾作啞下去,離席道:“太后劍鋒所指,臣無所不應(yīng)。”
馮不虛往上看去,似要穿過遙遠(yuǎn)的時空,回到兩個人都年輕的時候。
“娘娘,臣多年以來也算兢兢業(yè)業(yè),對待正事從不敢懈怠徇私,彭將軍去已是最合適,只是缺個人說出來罷了?!彼难鄄[得很細(xì),像是看不清,“臣知娘娘舍不得彭將軍,可私情總不比過大局?!?/p>
太后揶揄地笑了,問:“馮卿沒有動過私念的時候?”
馮不虛默了片刻,跪地說:“若臣有,但請?zhí)蟊k理?!?/p>
他聲音帶著必死之人的決絕,叫人聽了哀切。
林忱看了好一會戲,心里覺得蹊蹺。
前兩個月建康宮與世家暗通的消息早已不脛而走,他們此時的陽謀便算是大張旗鼓地宣戰(zhàn),怎么太后仍不動聲色。
她剛剛掠過這些想法,太后卻說:“算了,如卿所愿?!?/p>
林忱一驚,端起酒杯,長眉蹙得解不開。
接下來,不過又談了些上京的風(fēng)雅趣事,又問了彭英蓮離京三載歸來后可有去探望兒女。
陸陸續(xù)續(xù)地人散了,林忱喝得面上染了些膏紅。
太后也預(yù)備出去吹風(fēng),彭英蓮去扶她。
路過時,太后停下來,問:“你今日話少,怎么不同阿冉去游湖?”
彭英蓮才注意到林忱,可她記性實(shí)在差,并沒想起三年前那一面,只知這是先帝的公主。
林忱行禮,瞬時間閃過許多念頭,最后道:“方才射獵,騎術(shù)實(shí)在不精,想著彭將軍在此,便想來詢問一二,也聽聽邊關(guān)趣事,漲漲見識?!?/p>
太后果然很高興,說:“你打小沒學(xué)過,若愛馬,正好將軍這幾個月在京,你可去宮外請教?!?/p>
她一走,林忱便走出帳外,兀自踱步遠(yuǎn)走。
青瓜跟在她身邊,問:“主子想什么呢?”
“想方才的怪事?!?/p>
“您是說,太后答應(yīng)放彭將軍去戍邊的事?”
“從頭想起?!绷殖来穑骸白匀f國宮宴前夕,那些文士向太后上奏?!?/p>
她反復(fù)按著額角,把那一小塊皮膚按得發(fā)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