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天天長大,江家人一天天發(fā)愁。
這孩子生得太平常了,
連“不好看”也不好得那么平常。
她細眉細眼,小鼻子小嘴,臉盤兒纖細,
一眼瞧上去瘦得像貓。
尤其有江言清珠玉在前,
兩個人宛如生錯了性別,哥哥是上天鐘愛的杰作,妹妹是隨手遺落在山間的頑石。
在江月滿最初的記憶里,
江家每次來客人,
父母將他們兩個抱出來,
被爭著搶著的絕對是哥哥。
那些客人的臉上先是露出驚艷,接著又是微妙的打量,好像強忍著疑惑和玩笑。
“他們兩個,怎么生得一點也不像啊?!?/p>
“這男孩子太漂亮了些,也未必是好事?!?/p>
雖不是好事,可江月滿知道,無人不疼愛江言清的,就像沒有人會喜歡她一樣。
那一次過年,江家的一個遠親來訪。
家里事忙,江夫人忙得夠嗆——她是最要強的,內務不肯輕忽一點。
結果下人忙中出錯,把一段蜀錦的花樣弄錯了。
江夫人疾言厲色地訓他,迎客就晚了一步,江月滿先跑到前廳去。
她躲在柱子后悄悄地看客人,她身后的婢女同她差不多年紀,慌里慌張地跌出來。
客人向這邊看來。
“哎呦,這怎么跌了?”他滿帶著笑意而來,沖著江父道:“這就是千金吧,瞧著真可愛?!?/p>
江月滿只記得父親滿是錯愕的臉,和匆匆趕來尷尬不已的母親。
如果只是長得不好,其實也不是全無補救的余地。
她還可以勤學苦練,做個才女。
可上天不愿意渡江月滿——她不是個啞巴,但勝似啞巴。
因為啞巴至少還會咿咿啊啊,可江月滿不會。除了生下來的一聲啼哭外,她再也沒出過一聲,安靜地像一個死物。
無論家里人如何誘她說話,這孩子只是坐在原地,一雙眼睛靜靜地看著對方。
江家人一度以為江月滿就是不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