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沒說話,卻好似所有人都預感到了這狂風將帶來的驟雨。
走到出宮的馳道上,劉衡看著愈加昏暗無光的天,捂著鼻子先登車告了辭。
齊宴與鄭魯才師生兩個站在一起,還是前者先開口,問:“你從安西帶回來的人審了嗎?”
鄭魯才道:“還沒有,這幾日忙著同京里的人交接手續(xù),不過先前已經查過,這人同南境沒有過什么聯系,審問并不急于這一時?!?/p>
齊宴點點頭,蜻蜓點水似的掠過這個話題。
他揮揮衣袖,看似不在意地說:“你在上京已經見過殿下,看來是被她的一番道理講通了?!?/p>
鄭魯才知道他責怪,忙低下頭去。
齊宴沉默了一會,嘆氣道:“你這樣想也在意料之中,不得不說,殿下本人的確是世間罕有的聰慧,可她要做的事,我還是不能逢迎?!?/p>
鄭魯才彎著腰,從袖間抬眼看他,對這一番輕描淡寫而又固執(zhí)十分的話并不認同,不由得辯解道:“學生并非折服于殿下的魄力才做此想?!?/p>
齊宴略略不悅地轉眼看他。
鄭魯才卻并不畏懼,他道:“先生從前一直教我們圣賢之道,那么在先生心中,何為圣者?”
何為圣者?
齊宴自問,卻從來沒得到過解答,他天性里帶著些古板,也有人罵過他榆木腦袋。
也許真的是這樣,在他心中,那些一成不變的東西才是神圣的,而其余的變化,不過是虛幻的一時之景。
鄭魯才卻給出了他的回答:“敢擔天下苦難者,方為圣者。昔日神農氏嘗百草而解民之疾苦為圣者,夫子著書立說教化萬民為圣者,甚至太祖皇帝起兵平定亂世,也是有解民之倒懸的初心在。先生,殿下也是在為解救她所看見的那部分人而拔劍,哪怕這些人并不為你我所見,可她們仍舊是存在的?!?/p>
這段說理令齊宴一時間難以消化。
鄭魯才仍躬身而立,他卻匆匆忙忙地拂袖而去。
他朝著家的方向走去,路邊的小攤小販急迫地收拾著攤位,身材粗壯的女人扯著孩子關緊了門窗。
地上大風拂塵而去,那些看不見的,究竟是什么?
齊宴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他回到家,夫人恭敬而親切地迎上來,小兒子沖過來抱住他的腿,而他對一切都視而不見。
他的眼睛一直抬著,看不見那些他自認為細小瑣碎的俗事。
然而大多數人,不過是在這些俗事里消磨殘生。
在他所看不見的更遠處,上京的
飄搖
齊宴家的大門“轟”地一下被撞開,
家丁們被撞得四散跌倒在地上。
然而極度的驚恐之下,誰也記不得啰里八嗦的哎喲,個個都利落地爬起來。
蒙著面、穿著破衣爛衫的蠻人們只露出一雙雙眼睛——碧藍色的,
曾經溫馴無害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