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冉?jīng)]扎過針,哪怕別人告訴她行針都在穴位上,并不會有多明顯的痛感,可心底里總蒙著一層懷疑。
“李仁那老頭子,我就說他不靠譜?!彼洁炝艘痪洌酃馄车酵饷鎸m女捧著新鮮帶露的花瓶進來,那花兒那樣鮮妍,偏偏觸動愁腸。
小宮女靈動得很,見她眉間憂愁,便知道是成玉殿下的眼睛又不好了。
蕭冉托著下巴,捂著眼睛,表示自己也不看不看,動作稚氣,把小宮女逗笑了。
林忱聞見杜鵑花的香氣,說:“擺在那吧?!?/p>
小宮女放下花瓶走了,蕭冉便去揪那花的花瓣,揪得人家零落不堪。
林忱聽她氣咻咻的,便知道她在干什么,笑道:“我有那么可憐嗎?雖然看不見花的形色,但還能聞到它的香氣,你這樣把它都碾碎了,叫我聞都聞不到了。”
說著,慢慢把被蕭冉揪下來的花瓣都收好了。
這番話令蕭冉有所寬慰,道:“也是?!?/p>
她伏在花堆里神游半天,被花的香氣嗆了鼻子,老毛病又犯了,一陣咳嗽。
林忱聽見了,說:“今早文心還同我說,她知道南鎮(zhèn)有一處水鄉(xiāng),那里的溫泉水治你的病有奇效,不如…”
她的話沒說完,蕭冉便拉住她的衣袖,捂住她的嘴,意思是不讓她再說。
林忱只好作罷,想著再說一會兒閑話,外面又來了通傳,一摞一摞的公文運進來,讓人看著都覺得頭皮發(fā)麻。
蕭冉注視她半天,林忱卻不能像以前那樣及時地投以回眸——她始終保持著不變的方向坐著,略顯茫然,而后覺得蕭冉似乎確實沒什么話要說了,才慢吞吞地起身走開,又叫人進來代行筆墨,一番折騰才在案邊坐好。
蕭冉默默地出門去了。
殿外朱紅的十二根柱子下,匾額金粉映出的金光灑在光可鑒人的漆黑大理石上,她怔立片刻,從另一側(cè)繞過去,偷偷開了一扇小窗往里看。
她走出去有腳步聲,林忱自然有所察覺,屋內(nèi)沒有人看著,那份故作康健的表演也就結(jié)束了。
林忱的精神很不好。
青瓜讀著奏折,她只一個側(cè)影,靠在引枕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揉著額角,要十分克制才能不露出頭痛的痕跡。
李仁稱這是頭風,厲害的頭風對眼目也造成了損害,所以才會盲得這樣快。
蕭冉一聲不出地往里看,心底總有一塊大石堵著。
半晌,她慢慢離去。
今日出門,是因為一位聲稱能治殿下之病的人在琉璃軒等她,故弄玄虛了許久,期間也托了許多門路。
這些年來,這樣的騙子蕭冉見了太多,本是不欲再浪費時間,不過這段日子林忱的病發(fā)作得厲害,頭痛也頻繁到了不可忍受的地步,她不想、也不能再錯過任何一次機會。
這一頓飯吃到了晚上,宮墻內(nèi)風鈴響了一遍又一遍。
蕭冉只身往回走,身上覺得乏力又暈醺,堪堪趕上宮門下鑰的時辰進門,宮道兩側(cè)的蓮花燈飄飄地像是浮在空中。
她閉了閉眼,腦中盤旋著不少念頭,以致沒聽見青萍從遠處奔來呼喚的聲音。
隨著青萍而來的還有一大堆提著藥箱子的太醫(yī),老頭子們跑得須發(fā)飄飛,從蕭冉眼前經(jīng)過。
蕭冉暈眩著聽完青萍的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飄到沉潛閣的,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在林忱床邊枯坐許久。
太醫(yī)們來了又走,李仁深夜進宮,此刻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