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出那既招人憐又招人恨的笑顏,輕輕做著口型。
也許是“殿下,你擔不擔心我”,又或者是“怎么一副悶沉沉的樣子,
活像個呆頭鵝”,
總之盡是一些不著調(diào)的話。
蕭冉就是這樣,
每逢心里不安定,
面上總要風輕云淡,從前是不想讓別人看輕,
現(xiàn)在則是不想讓人擔心。
林忱輕攏著手,夏夜的黑云滾滾、風聲蕭蕭,她穿著薄衣,
竟在盛夏感到一絲涼意,
向蛇似的從頸后爬到xiong前,一直鉆到心里去。
鄭魯才在她旁邊立著,右手搭在城垣的舊痕上,
細細觀察她的神色,
在那如霜似雪的玉面上卻找不到一點表情。
一晃神,
年輕的殿下同從前威勢正重的太后重疊,兩道背影都是云籠霧繞。
他猜不透她究竟有沒有一點擔心的意思。
“殿下放心…此夜云低風急,后半夜便有傾盆之雨,我們的斥候精熟山路,依照計劃,四面埋伏中開出一角,必能將人引到峽中,一舉擒之?!?/p>
聽到這樣信誓旦旦的保證,林忱也并未露出欣悅之色,她眼角眉梢還是淡淡的神色,火把舞動著,斯人卻像一尊怎樣烘烤也不會融化的冰像。
底下的隊伍要出發(fā)了,馬的嘶鳴隱在風中,又被城墻阻隔,墻上的人只能看到一片黑云席卷過光禿禿的大地。
林忱接過旁邊兵士手中的火把,眉目間有些微妙的隱忍。
她在人前強裝淡然,永遠都是大權(quán)在握、無心無想,可人非草木,這樣的隱忍也讓她痛苦。
她的斗篷越出城墻,被風吹得鼓脹起來,在這一瞬間,她的眉似蹙非蹙,那泓如秋水的愁緒化作了一條線。
鄭魯才直到這時才怔了一下,默默退場,確定她和太后到底是不同的——殿下會愛人,深愛而自知。
馬上的蕭冉也似有所感,但回首,安西的城已經(jīng)遠去,疾風吹打著她的臉。
那張臉并不如林忱所想的輕松,仗著人看不見,蕭冉自可以了無掛礙地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