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便見到太后仰著的下頜和嘴角。
“鳳儀,你醒了?!彼挥玫皖^,也像是在看他,“身體怎么樣?”
皇帝聽著她叫自己的名字,有種恍若隔世的虛幻感。
“兒臣沒事?!彼卮?。
“那就好,若有事,不知多少人要因你而死了。”太后磕了磕煙灰,說出的話卻讓皇帝心灰意冷。
他抓緊了被褥,覺得自己不能這么不爭氣地哭出來。
“我已經(jīng)讓漣娘先回宮去了,魏染也給送到家了?!碧蟾┥?,“你想何時與她成婚?”
皇帝仰著一張?zhí)摪椎拿婵?,怔怔看她?/p>
“這就是你選的人,一個沒有才情也沒有腦子的花瓶。不過也好,正能為你所用?!碧舐唤?jīng)心地說。
“兒臣不明白?!彼吐曊f。
太后懶得同他演戲,只道:“方才在船上的事,你預(yù)備如何說?是要漣娘暫避朝政,還是想直接廢棄她?”
皇帝咳了兩聲,道:“又不是漣姑姑推朕下水,如何能責(zé)怪于她,只恐朝臣不肯罷休?!?/p>
太后微微扯了扯嘴角,問:“是施平教得你這么說話嗎?我也有看走眼的一日,本以為他算性情古板的忠厚之人。”
兩人再無話可說,一個心有隱痛,一個鐵石心腸。
臨走時,皇帝還是忍不住問:“母后,難道不問問兒臣,為何要這么做?”
太后無動于衷,只回頭向他投去一眼。
“你難道想說,是因?yàn)槲??”她說,“別做假了。你是我的兒子,可也是皇帝,我早想到會有這么一天,從我手里搶東西的一天,這是人的天性。可愛你不是我的天性,我不愛你?!?/p>
漣娘不得不暫時脫手文淵閣的大小事務(wù)。
因?yàn)槲喝疽豢谝Фㄋ谱约合滤?,又眼見皇帝落水而不顧,以致龍體有恙。
這女人腦子不中用,直到現(xiàn)在還沒好好想想自己入宮后是什么位分,反而把除皇帝以外的人得罪了個遍。
太后一見她的名字就煩。
此人和當(dāng)初的徐葳蕤一樣野心勃勃,卻沒有徐的本事和才華,昏招盡出打得人猝不及防。
舉朝之臣從漣娘之事罵到女官攝政,只差沒罵到太后娘娘的腦門上?;实勖髅靼装资亲约禾氯サ?,可他們東拉西扯,也能說出漣娘曾和魏染動手爭執(zhí),御前狂放無狀這等罪跡來污蔑。
這就不大好了。
太后不在意世家和文人怎么斗法,只不要牽扯到她的文淵閣,也不能妄想將她身邊的人拉下馬。
于是,檢舉是由蕭正甫的一個學(xué)生開始的。
他先是提出今年科考的一道題目曾被人泄露,既而引出科舉作假的種種案例,而后專事翰林選拔的文院便接到了匿名信。
信中放出了重大而炸裂的消息——三年前的狀元不是馮敬,而是蕭宰相的學(xué)生,名叫趙庭芳的,曾是解元出身。
當(dāng)年馮敬中狀元就招致了朝野不滿,只是礙于種種周折沒能清查,此時興風(fēng)作浪的機(jī)會一來,皇帝落水的事自然靠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