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忱流了一身冷汗。
暗色的夜里,大雨如注,聲響幾不可聞,她們在這高處,燈火通明,擺弄人命如棋子一般。
轉(zhuǎn)頭看去,蕭冉的臉已不再發(fā)燙。什么春情,什么暖酒,都不過是錯覺,她琉璃色的眸子里只有冰冷的殺意。
林忱默默地放下遠目鏡,雖是兩個人挨在一起窗邊看雨,也難免自覺有點伶仃。
那些黑衣人毫不知情,錦衣衛(wèi)也似丟了魂魄,在大雨中一動不動。
直至一聲尖銳的長哨聲劃破雨幕,所有人都被驚動。
黑衣人亂箭齊發(fā),企圖射死幾個張家的主人,錦衣衛(wèi)一面在囚車之前,一面從后方包抄,兜袋子似的將人一鍋兜起來。
前前后后,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地上躺滿了死尸。
剛剛長起來的春草浸滿了血水,不知來年還會不會長得茂盛。
蕭冉很高興,然而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林忱已推了門要出去。
“小師父,良辰正好,不如別回去了?!?/p>
林忱轉(zhuǎn)頭來看她,眼中俱是清寒。
蕭冉一下子愣住了,半晌,她問:“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壞人?”
林忱搖搖頭:“只是略有感觸罷了?!?/p>
蕭冉過去,不讓她關(guān)門。
“我倒希望你覺得我可惡,我還好辯解些?!?/p>
林忱卡在門邊上,只能無奈地聽她說話。
“張家落難,其中有你寺中的主持,還有你頗欣賞的張家大娘子,為何半句都不問我?”蕭冉擺出逼人的架勢,仿佛兩個人關(guān)系真好到知無不言無不盡。
林忱果然無所適從,說:“問有何用?”
“那么你當(dāng)我是個好人?”蕭冉問。
林忱思忖了一會,還是決定照實說。
“想來你未必想當(dāng)好人,我自然也不這么覺得。我亦非慈悲之輩,卻只是悲憫世事如棋,難免被人拋棄。”
蕭冉此時才是徹底怔住了,她眼睜睜看著林忱遠去,那飄搖寬大的白袍襯著纖長的四肢,只給人一種要遺世登仙的寂寞之感。
拋棄?
蕭冉仔細回味這兩個字,覺得自己也被悲傷所裹挾起來。方才生殺奪予的快感不過一瞬,細想起來才是不寒而栗。
窗外的雨飄進來,她默默回屋關(guān)門,不一會兒,門外錦衣衛(wèi)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