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從未摸過馬,可一觸到馬鞍,卻仿佛天生明了如何馭使驅(qū)策。
矮腳馬天生有缺,然而她興奮之下令其發(fā)足奔馳,竟跑得比正常馬兒還快。
兩人奔向城郊空茫的草場,又奔上山坡。
趙垣漸漸跑在前面,shi漉濃重的晨風(fēng)吹起她的衣帶,兩邊的風(fēng)景也與從前殊異,日光一點點升上來。
直穿過層層灌木與山石,她來到山頂,日光勃發(fā),山谷之間層林盡染朝霞。
趙垣一時看得呆了,充盈的感懷激蕩肺腑,仿佛一生下來的情感都在這一刻得以領(lǐng)悟。
她平常寡言少語,困在那四方天地里,除了向南逃難,再沒有騎馬的機會。
可她又真的很喜歡。
很喜歡這隨時要被甩下馬背的刺激感,如果可能的話,她想做個將軍。
颯颯的風(fēng)回蕩山谷,熱烈的光落在光滑的巖石上。
她一人獨立,無可言說的真意告訴她,人這一生必須要做成一件事,要如一塊亙古不變的石碑,佇立在天地之間。
能震天動地的這件事是什么,她暫時還沒想好。
三個月以后,正是新年伊始,院子里的姐妹各得了些壓歲錢和銀裸子。
趙垣掂著這幾個錢,驀然很失落。
新歲,朝廷的天下兵馬大元帥出征平叛,南有蠻人進犯,內(nèi)有張王叛亂,全國各處烽火四起,揭竿而起者逐漸成事。
可是,這一切和她都沒什么關(guān)系,和她有關(guān)系的,只有手上幾兩碎銀,和院子里沉重憋悶的天空。
去找馮芳吧,問問他能不能把馬再借來一次。
也算新的一年有些趣味。
可是,還沒等到她去找人家,便有別人來找她。
趙老爺派人到后院破門而入,拿住了趙垣。
這風(fēng)流成性的男人擺出三堂會審的架勢,僅僅因為三個月前女兒出門,叫人窺視了容貌。仿佛這臉和下半身一樣,都屬于私密物件兒,絕不能露出一絲一毫。
趙垣跪在堂中,看到人群中馮芳捂著臉要哭不哭,不敢看她。
老爺問:“你有什么要辯白的?”
趙垣搖搖頭,看向他的眼睛,從中得知,這男人是想叫她懺悔羞愧。
可她天生缺根弦,實在羞愧不起來。
反而心里在想,不知父親在秦樓楚館里向那些□□炫耀陽物的時候,是會羞恥還是會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