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鳶瞥了眼他倚靠門框的散漫姿勢,和臉上勾著的笑意——的確毫無不耐的表情,低頭沒說話,別別扭扭地鼓了下嘴。
收拾完東西,又換好保暖的衣服,林鳶拿出手機:“對了,還得和謝師哥杜萊他們說一聲?!?/p>
“不用了?!苯S卻說,“我和謝師哥說了,你不太舒服,怕船開了更嚴重,就先帶你下船了。畢竟船上就那兩個醫(yī)生,來來回回只會開點感冒藥腸胃藥。”
林鳶一下有些氣惱,眉心都皺起來:“你又替我……”
靠在門口的江隨,門框也不倚了,趕緊舉雙手投降打斷她,不著調(diào)地解釋道:“您先別急小姑奶奶,我可是等您答應(yīng)了下船,才給謝師哥發(fā)的消息。聊天記錄一條沒刪,您隨時查。我這不也是怕您自己開口和他們解釋,還得費心找理由么?!边@謊干脆他來撒算了。
林鳶半截話堵在喉嚨口。
他說這些話時,剛剛穿回去未再扣的西裝外套微慫上去,下擺大喇喇地敞著,配上他散漫放浪的神態(tài),活脫脫老港劇里被阿sir用木倉抵著腦袋,還能笑得桀驁不馴無法無天,讓阿sir抓人要講證據(jù)的大反派。
配上他額角那道殘疤,就更像了。
林鳶抿了抿唇,忿忿地想,卻也沒再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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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隨拉著她下船時,林鳶下意識回頭看了眼。
身后燈火璀璨的郵輪,深深沉在港口涌動的墨藍海水里,莫名像只夜色間沉睡的,尚未發(fā)怒的巨獸。
而渺小如他們,仿佛在巨獸隆隆蘇醒前逃離的幸運兒。
她和江隨,一后一前,落在這樣一幅探險童話般的插畫里,就是角落里奔逃的,筆觸粗糙,象形似的兩團墨色小人。
林鳶被自己這樣奇怪的想法弄得發(fā)笑,轉(zhuǎn)過頭,重回港口,上了他停在停車場的車。
大概是杜萊聽謝師哥說了,趕緊給她發(fā)來消息問她怎么樣,林鳶坐在駕駛座后面,瞪了他座椅一眼。說自己沒什么大礙,可能是吃壞了東西有點腸胃炎。
杜萊說那就好,然后給她拍了兩張抽獎券,告訴她放心,待會兒要是抽到她的號碼,她絕對冒充林鳶上去代領(lǐng)。林鳶樂,敲著打字謝她。
“安全帶。”江隨在后視鏡里瞥了笑開的林鳶一眼,勾著唇角提醒道,又說,“旁邊零食餓了自己吃?!?/p>
一慣的簡潔的熟稔。
“……”林鳶看著后座那一袋吃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帶著點兒小別扭的情緒,和不敢再去揣測的無名躁動,又源源不斷涌上來。
竟真是早有準備。
她也不太餓,隨便吃了塊點心,喝了幾口草莓汁,就把吃的收了起來。
江隨在開車,車廂里響起輕音樂,江隨和她說,困了就睡會兒,到了叫她。
林鳶“嗯”了聲,沒有再和他講話。隔著牛仔褲料子,搭在腿側(cè)的指節(jié),卻無意識地摳起腿上那道綿長深刻的疤。
不知多久,黑色的越野車,在夜晚的津北高速劃出懸浮的光道,淡橘色的小燈,從車窗里映出朦朧光暈。仿佛天河里飛馳的南瓜馬車。
林鳶突然有一種,抽離現(xiàn)實的錯覺。
就好像,老林來接她去他的世界,過那個還沒開始,就結(jié)束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