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似那回般不眠不休地彈奏,只為令她出來見上一面,只每晚如完成任務般,照例彈上幾曲便鳴金收兵。
像是只為了告訴她,他并不是如她所說的只是因為不甘心,才執(zhí)拗著非要她嫁給他。
又像是為了證明他那日所說的那句話。
賀之盈盡力不去想他這些舉動之下的深意,每夜聽完他的幾首曲子后,便安然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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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瞬之間,便至五月初五端午。
依本朝習俗,辰間由太子陪伴皇帝皇后前往祭祖祭神,待此事畢后,便回宮中同群臣及其家眷宴飲。
午時一過,皇帝攜著皇后同菡妃,身后跟著太子等一眾皇子公主,踏入華楓殿。
眾人早已然到齊,在席位上等候,見皇帝來了,連忙起身行禮。
賀之盈垂首,感覺似乎有道目光停留在她發(fā)頂幾瞬。
“都起來吧?!鄙鲜讉鱽砘实蹨喓竦穆曇?。
賀之盈隨身旁的姑母同朱暮蟬起身回座,悄然抬眼看了眼坐在最上首的皇帝。
只見皇帝舉止之間難掩蒼老,就連臉上也暗暗透出幾分了灰白之色,說話間也略顯氣虛。
看來,果真如傳言般,皇帝的身子正在逐漸衰敗,也難怪容惟同容恂這些年來暗里爭斗得愈發(fā)激烈。
與之相比,一旁一身華服,簪金帶玉的菡妃就更顯紅光滿面,正嬌聲同皇帝說著話,惹得皇帝笑聲連連。
也難怪這么多年盛寵不衰,倒顯得一旁的皇后與皇帝之間關系十分疏離。
未免旁人發(fā)覺,賀之盈不再細看,正要收回目光,卻無意地同皇帝下首的那人目光相碰。
今日他需出席祭祀儀典,換上了平日少著的一身明黃太子服制,頭束金冠,更襯得他貴不可言。
他眸中流轉著幾絲情意,穿過席前眾人,定然望著她。
他們隔著眾人對望。
賀之盈險些陷入他眼中烏黑的漩渦,又忽的被右前方兩人的動作牽住目光。
是上回尋嘉樂說話,打聽容惟是否出席宮宴的兩個女娘。
賀之盈席位在她們之后,望不見她們面上神情,只見坐在左側的秦月歸以手肘小幅度地碰了碰右側的鄭吟商,湊過去附在她耳旁輕語。
鄭吟商忙抬頭望向皇帝下首的那人。
隨后二人又湊近腦袋,賀之盈隔得遠,聽不清她們在說些什么。
她抿了抿唇,果斷地收回視線,不再看他。
殿中歌舞升平,語笑喧闐,酒酣熱烈之時,甚至有不少貴女郎君主動出席請求獻藝。
貴女郎君們花樣眾多,光論奏樂,便可以用上數(shù)種不同的樂器,更別提所奏曲子的不同了。
若是前世,在這樣的場合中,賀之盈必然也會如他們一般主動展現(xiàn)才藝,甚至她還會提前一段時日便在府中練習精進,力求在宴席上給眾人留下驚艷印象。
但這一世,她卻恨不得避開皇家,自然不會再在這樣熱鬧的場合大出風頭,惹人注意。
因此此刻她只是凝目望著殿中舞劍的郎君,思緒又不受控制地飄到了方才所見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