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呆的看著那張畫,從上往下看了好幾遍,眼瞳中透露著不可置信,與此同時大腦中一片空白。
過了很久很久,他才動了一下,卻是閉著眼無聲地笑了出來。
很輕、很輕。
所有的苦痛與折磨似乎都在此時被吞下了,那些惡心的、令人作嘔的東西被這一紙幼稚的畫作覆蓋,同時,一種更加深刻的情感從心間冒了出來,帶著酸澀與沉悶涌上喉頭。
竹葉擺動著發(fā)出沙沙的聲音,秋月白忽然松了一口氣,抬眼見弦月高懸,風(fēng)聲如低聲笑語,仿佛在打招呼。
他顫抖著手捏緊了那張紙,只覺得自己平生的委屈全都被人一把接住,這個世界上,好像還是有人在在意他的,并且這個人已經(jīng)找來了。
有水滴順著臉頰滑落,滴入水中。
他的目光仍然黏在那張紙上,炙熱無比。
好像、好像。
好像只要看見這一張紙,知道有這么個人……
……好像就還有活下去的必要。
夜里蟲鳴陣陣,圍墻外適時傳來兩聲鳥鳴,身后的走廊上腳步聲逐漸靠近。
秋月白再次深吸一口氣,用清水洗凈雙眼,將那張畫作細(xì)致地折疊好,放置在離心口最近的地方,做完這一切后,他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裳。
然后便剛好聽到有人在身后小心翼翼地喚他:“公子?!?/p>
秋月白若無其事的回身,那侍從見他表情還算平靜,只是臉上帶著些水,猜測他應(yīng)當(dāng)是在這里洗了一把臉,終于松了一口氣,然后繼續(xù)說:“……公子,樓主說讓我?guī)慊厝??!?/p>
“嗯?!币股?,秋月白應(yīng)了一聲,“走罷?!?/p>
心中之物已經(jīng)稍微落地,便可再度帶上面具,繼續(xù)偽裝下去。
病危
翌日。
昨日臺上一見明月夜,后來有許多人都想單獨與他再見一次,或是交流,或是想請他sharen,或是想通過他攀附一下得意樓……門前人來人往卻都被攔住,理由是隨口就來的身體不適不便見客,沒有一個人能見到他。
而這些,秋月白一開始都不知道,不過當(dāng)他看見門口有好些人站在那里守著的時候,好歹是知道自己應(yīng)該是被關(guān)起來了。
剛好他也不想見人,也不算是全壞,全當(dāng)清凈。
后面的宴會時玄蘭也沒有再讓他過去,每天在院子里吃好喝好,地方也不算狹小,流水、花圃、可以遮陰的樹,該有的基本都有了,看守的人也沒有會武功的,十分安靜祥和——當(dāng)然,暗處就不知道了。
秋月白將身邊的人都趕到了自己見不到的地方去,他喜歡一個人待著,而且那些人,本就不應(yīng)該與他多做接觸。
流水繞著他的臥房,從石頭縫里流出,又流入溝渠之中,上面漂浮著一些落葉,在黃昏或者夜深時,也許會有帶著墨跡的小船順流而下,有時候剛好被秋月白發(fā)現(xiàn),有時候夜深他已經(jīng)歇下,第二天在溝渠前邊那塊石頭上也會發(fā)現(xiàn)被擋下的小船。
每一次發(fā)現(xiàn)后秋月白都會小心翼翼的用手帕擦干凈上面的水,再將其帶回拆開,無一例外的,上面都是那些歪七扭八的畫,有時畫的是現(xiàn)在的他,有時是以前的他——在現(xiàn)在看來,這些好像都是些有些久遠(yuǎn)的事了,他沒想到陸緋衣還會記得,并且,還會畫下來。
秋月白幾乎都能想到他叼著筆撓著腦袋畫畫的樣子,雖然畫的都很玩笑,但總歸帶著些笨拙幼稚的可愛,每每想到此處,秋月白都會捏緊了紙張,好長時間才能緩下這一口氣。
墨中帶著松香,讓人覺得安神,他將這些畫和之前的畫作疊放在一起藏好,等到睡不著時偷偷捂著燭火翻出來看一下,每一次看得都很珍惜,甚至?xí)驗閾?dān)心反復(fù)的觀看讓紙張磨損,偷偷的用書壓平。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直到宴會最后一天,突然有人進(jìn)來告訴他:“清風(fēng)城儲亦塵想要見公子。”